苏耀祖吓了一跳。
不大明白苏铮的意思,但听她的语气也知道自己好像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他有些磕巴地问:“什、什么意思?”
苏铮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纯粹的不解不安,畏畏缩缩驼背含胸的模样让人看了火大,倒也是一干二净,一眼看透。
她转过头去,语气好了一点:“你刚才被问了什么问题?”
这话题转得有些快了,苏耀祖怔了一下才回答:“先头的问题是荆邑县的矿源分布,我是要做紫砂的,又不是挖矿的,怎么会特地去弄清楚这种事,勉勉强强答了两个,也不知道对不对,然后他们又问我全县的紫砂大师有哪些。”
“三大家,五名家,十二雅流,这个问题倒是不难。”苏铮说,几天下来,她自己了解了一点,又听苏耀祖讲过一些,依稀知道有这么二十个人十分拔尖。
苏耀祖苦着脸:“问题是他们要我一一说出那些大师都叫什么,家住哪里,作品都有什么风格,你说这不是刁难人吗?我哪懂那么多,幸好我瞎扯了两三个,不然这会都已经被赶出去了。”他看看神色安静的苏铮,有些不平地问:“你的问题是什么?”
要是比他的简单,他可就不高兴了。
苏铮嘴角微微勾起:“紫砂壶的主要制作工序有哪些。”
苏耀祖长大了嘴巴:“就这样?”
正这时,一个通身褐黄色大棉衣,头戴灰色毛边尖顶高帽的男人走到主屋的台阶上,笑呵呵地看着下面三十来个人,道:“能站在这里的都是通过了多轮遴选,资历最好的人,或是心细手巧。或是身强力壮,你们之中很可能就有人能到我们日月陶坊当差,以后大家就是熟人了,我先自报家门,我是日月陶坊的管事,姓蒋,你们叫我老蒋就行。”
院子里的人渐渐都安静下来,目光热切地看着蒋管事。
蒋管事继续说:“我们陶坊每年都会从民间招学徒,没学过紫砂的,不要紧。从来没碰过紫砂的,也不妨碍,我们陶坊看中的是大家对紫砂的天分。怕的是有天分的人因为种种原因而错过这个行业。只要你们有兴趣,有想法,就来嘛,我们给你测一测,看你合不合适干这行。只要合适,甭管你是老是少,以前干什么的,都可以到我们陶坊来。只要你敢来,我们就敢教,只要我们教。你们,就必然有一个好前途。”
下面的人哄地一声说开了,大家都被这几句话给调动起来。苏铮左右看看,发现人们都很是兴奋,本来的紧张忐忑都驱散了不少,一个个好像一时间提升了不少信心和斗志一般。
她暗暗想,这个蒋管事倒是挺能说的。不过都进行到这一步了。说这些事先就该宣传出去的口号有什么用?赶紧开始正事才是要紧。
她是个务实的人,最不喜欢听一些虚话。心思便微微有些走神,想到了之前进那小屋子和“面试官”正面接触的情景。
“面试官”是个严肃刻板的老头,一见她进去就皱起了眉:“怎么又是个女的?女子不在家里绣花洗衣,跑出来招摇什么,难道以后还能指望着你们去养家糊口?”声音虽轻,其鄙夷语气却是清楚无二。
苏铮听了也皱了下眉头。
和在庚溪镇不同,和当初胡氏糊弄她的那些话也不同,苏铮来到桃溪镇,前前后后观察了半个月,发现这里女子出门在外做生意开铺子的不是没有,数量还不少。
就如年三十光顾的那家成衣铺,平时打理店铺的就是个妇人。
可见此地民风较开放,对女子的束缚并非十分严苛,这让她看到了希望——后来她才逐渐了解到,其实景朝女子地位并不会很低,女子自立门户的也不在少数,只是更溪镇地处偏僻,人们思想也比较滞后,越是大的城都,女子越是能有一番作为。
虽然早决定了无论风俗礼教如何,她都要靠自己撑起自家门户,但社会能宽容点的话,总是个好消息。
没想到在个古板老头这里被无端端嫌弃了一顿。
她本以为对方一定会出个很难的问题,好让她止步于此,可谁知道,当他看清楚自己的名字,脸色便微微发生了一些变化,看了自己一眼,又问了一句:“你就是苏铮?”
苏铮当时心里就咯噔一声。
“你就是苏铮”,这分明就已闻其名问未见其人的问法,可自己何时跟日月陶坊里的人有什么过往?
她想了又想,毫无头绪,而老头随之出的问题实在简单,明摆着给她放水让她走到最后一关。她既不是胆小如鼠的人,心里又存了疑惑想弄个明白,便顺势留了下来。
“……咱们这是陶都,大家就算不干紫砂这业,也大多不会不知道紫砂壶制作的那几道工艺吧?对,简单说来就是选料、炼泥、制坯、入窑烧炼。”
声音唤回苏铮的思维,她挑了下眉,蒋管事说的比她当时的回答还要简练,不过,粗略分类的话确实就这么四步。
蒋管事又说:“接下来对你们的测验就是选自这四步中的‘炼泥’和‘制坯’你们看院子里摆着的工具。”
大家看过去,挨着墙角一列摆开一台大磨,三人牵的那种,旁边一桶碎石料,那是要给人磨的,几个大筛子,边上则是一桶粉末状事物,再过来就是苏铮面前的泥凳。
不知道这里人怎么分的,反正苏铮了解之后,在她自己的认知里,炼泥一共可以分为五步,第一步是将选定的泥料冲洗、摊场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