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闻言,手指轻颤,他怎么都不相信……打仗并非为杀戮这话,是从号称杀神的白卿言嘴里说出来的,毕竟当初瓮山西凉十万降俘,她说杀就杀了。
白锦稚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望着白卿言。
宣嘉十七年十月初一,晋军激战一夜,大获全胜,重夺青西山关口,俘获梁军三万六,斩首一万二。
晋军直入青西山关口,大梁几位将领都被关入大牢之中,降俘亦是被看管在降俘营中。
一夜酣战,刘宏、林康乐、王喜平、白锦稚等一众将领与所率晋兵,已经只撑不住睡去。
白卿言所带来的安平大军接手打扫战场,清扫营地。
白卿言依照白家军旧例,不曾歇息,还未解甲便前往伤兵营巡视。
激战了一夜的赵冉已经将牛角山将士伤亡人数统计出来,正与蔡子源商议一会儿向白卿言禀报之事,便见银甲带血的白卿言已经朝伤兵营走来。
立在伤兵营营门前的赵冉连忙上前,行礼:“大姑娘,此次牛角山带来的锐士死九十三,重伤一百九十五,都是攀上城墙之后为先锋为死守绳索梯时死伤的。”
白卿言停下脚步,紧紧攥着腰间佩剑,开口道:“将死去的锐士就葬在这青西山关口上方,能拿下青西山关口他们居功至伟!就在青西山关口立一块碑……将这些阵亡将士的名字写上去,要让后来人都记住他们!”
“是!”赵冉应声。
“镇国公主!”杜三保老远看到白卿言高呼一声,正要上前,就被急着抬伤员入伤兵营的将士隔开,他向后闪了一步避开之后,又疾步朝白卿言跑来。
被晒得黝黑的杜三保立在白卿言面前,扶了扶头上的盔帽,露出一口白牙来,抱拳行礼:“见过镇国公主!不知道镇国公主还记不记得小人?”
“杜三保……”白卿言望着杜三保,唇角勾起浅笑,“听说现在已经是个小将军了!”
杜三保嘿嘿一笑:“都是王喜平将军提拔!哦对了……我来找镇国公主是请示,那些染了疫病的梁军如何处置?是任其自生自灭,还是杀了?”
白卿言略作思索后问:“梁军染疫的人数是多少?”
“救治所里已经有六百多人了……”杜三保道。
“将染疫的梁军,按照我晋军一般,按照症状轻重分开,此次我带来了治疗疫病的药,当是够用的,另外已经扣押起来的战俘,让他们都带上用药水浸泡过的面巾,以防他们也染上疫病,每日两次用艾草将战俘营熏三遍。”
杜三保一听这话,朝着赵冉看了眼,抱拳同白卿言说:“镇国公主,那可是梁军!是敌军啊!”
白卿言望着杜三保笑了笑:“以前是梁军,日后……谁说不会成为晋军呢?去吧……按照我说得做!”
杜三保想起王喜平的一句话,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胸怀便不一样,看待事情和处事方式就不一样。
所以,虽然杜三保不懂白卿言为何要救梁军,还是依照白卿言的意思领命去办了。
蔡子源立在白卿言身后,抬眸望着立于艳阳之下的女子,负在背后的拳头微微收紧,白卿言这是意在收大梁的兵为己用,可是……这些梁兵的家在大梁,家人亦在大梁,能为白卿言所用吗?
蔡子源思虑再三,上前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镇国公主,这些梁兵怕是不容易收服。”
“拿下大梁都城韩城,从此再无大梁……这些兵就不是梁兵了。”白卿言转头,波平如镜的眸子望着蔡子源。
蔡子源心头大撼,只觉脑子“嗡”了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所以,白卿言要的不仅仅只是晋国,而是……
天下!
蔡子源懂了,白卿言之所以亲自披甲上阵,率兵大梁,是要打下大梁成为她的根基。
她不仅要取代晋国林氏皇权,更要成为这天下之主。
好大的心志!
明明连晋国都还是旁人的,她……竟还想要这个天下!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怀,何等的志向!
蔡子源呼吸略显急促,他的心智从来没有这么大过……
曾经,蔡子源在左相府上,他隐隐窥知左相有意图成为晋国之主的雄心,他也愿意倾尽全力尽己能来帮扶左相。
左相总是纠缠于大都城几位皇子之间,想要得一个从龙之功,而成为一朝说一不二的权臣,故而身为左相府谋士的蔡子源的目光都局限在大都城皇子之间。
自从被白卿言招揽于麾下之后,他先是以为白卿言欲夺这晋国天下,取代林氏皇权,便按照这个方向来预判白卿言的谋划方向。
如今,他得知白卿言是要这天下,便不能再用局限在晋国的眼光来替白卿言做事。
此时,蔡子源竟陡生一种,激荡欲泪的情绪,眸子酸胀。
身为谋士,哪一个不想得遇能辅佐的明主豪杰,哪一个不想同雄主成就一番伟业……而千古留名?!
辅佐明主平定天下,这是无数谋士的梦想。
蔡子源草根出身,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走到如此高度来,从未想过自己能得遇能一统之明主,他何其有幸啊!
即便白卿言是女子,即便……白卿言失败又如何,大丈夫来这世上一遭,能与这样的心怀能容天下之主驰马并行,死又何妨?!
白卿言入伤兵营,里面哀嚎惨叫不断,有的将士失去了胳膊或失去了腿,又或者伤了眼睛,激战之时不觉疼痛,只顾奋勇杀敌,此时反倒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