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潇羽把答案说出口的时候,有人惊讶,有人存疑,有人佩服,也有人认为她师潇羽能猜中不过是瞎猫逮到死耗子歪打正着罢了。
“师潇羽,瞎蒙都能蒙对,有点本事啊。”柳云辞的这一顿调侃为自己换来了师潇羽一顿白眼。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希夷从莫二先生那里以酒换剑的事儿,除了鼎丰楼的蒙泉,并无第二个人知晓,可是蒙泉是自己的心腹,自然不会多嘴多舌地把这事透露出去。
是而,他有些好奇,这丫头是如何知道的呢
“九叔,潇羽从小就在你家的酒缸子里玩了,你喝的什么酒还能瞒得过我。今年八月之望,您尝着那玉花鲈,没喝蓝桥风月,您喝的是眉寿。”
师潇羽绕了个弯子,并没有直接作答。
不过吴希夷和祁穆飞二人瞬时恍然,两人不期而遇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映照出了那个鲈肥莼美的夜晚。
邓林犹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辨不出其中滋味。只听师潇羽这半截子话,似乎有意贵蓝桥风月而贱眉寿,这让每次闻着眉寿酒香就大咽口水的邓林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也有些难以接受,他不由得想为那眉寿酒分辩几句。
“祁夫人,这眉寿可是百年名酒啦。曾经汴梁城中七十二家酒楼之首的樊楼就以此酒名扬天下,如今临安城中的丰和楼也以此酒为镇店之宝。论这酒香酒味,它都可堪称天下第一流,怎的还会不如那蓝桥风月”
看着邓林着急而又认真的模样,师潇羽暗暗一笑,觉出邓林也是可爱的酒痴一枚,竟为了这美酒而跟自己急了眼。
故而,她也一本正经地回道:“这美酒与佳肴,从来都是相伴相随,缺一不可的。二者失其一,便失了这饮食之趣味了。”
师潇羽顿了顿,又道:“当年十月之望,东坡居士与友人夜游赤壁,曾遗憾的叹道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幸好他的宾客当中竟有人网得松江之鲈,而后又得一妇人赠得蓝桥风月,这才成全了东坡居士携酒与鱼的赤壁之游。”
邓林拧着眉头,全神贯注地听完了师潇羽的叙述,还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番。
良顷,他方才如有所悟地感叹道:“哦那妇人所藏之酒是蓝桥风月啊。”
“可是,蓝桥风月可以成全东坡之游兴,眉寿就不可以吗若当时那妇人藏的是眉寿酒,那祁夫人今天是不是又会另当别论了呢。”
邓林精通医理,粗通文墨。对于苏轼的这篇后赤壁赋,他也只是约略知道些,至于那个妇人所藏之酒是什么,他已全然不记得,印象之中好像并没未提及,但苦于自己并不谙熟,似乎文中“风”啊“月”啊的字眼确实有之,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蓝桥风月”,故而他也不敢当面质疑师潇羽所言。
而其他人,好像从师潇羽开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了师潇羽的那一本正经是假正经,所以一个个都明哲保身似的既不掺和,也不作声,有人笑而不语,有人听而不闻,都任由师潇羽这么言之凿凿地诓着邓林。
“品鲈脍,斟美酒,只能是蓝桥风月。”师潇羽笃定地说道,那凛然的语气坚决不容他人置疑。邓林也是一怔,正疑惑间,师潇羽又继续说道:
“吴江之鲈,肉白如雪,鲜嫩清甜,惟有这澄澈明净、醇酽芬馥的蓝桥风月才能与之相配。眉寿酒虽好,可是其色近琥珀,温软味甜,若佐于鲈脍,则会大损鲈鱼本身的色泽,也会掩盖掉鲈鱼本身的鲜味。九叔是我们当中最会吃的了,每年入秋之后,品莼羹尝鲈脍,他都要蓝桥风月作陪的,其他再名贵的酒,他一概都看不上。正所谓莼美鲈肥秋风起,蓝桥风月最相宜。是不,九叔”
吴希夷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仰起头来,又一杯酒没过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