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潇羽莞尔一笑,道:“典叔叔,你说这世上有人喝过的酒比我九叔还多的吗?”
听着师潇羽这一声娇柔婉转的“典叔叔”,铁鹞子虽然听着有些耳生,但心头却觉好生亲切,他望了一眼师潇羽,又转头睨了一眼吴希夷,略一沉吟后,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他摸不透这小女孩的心思,还只道她是要和自己一起“合攻”吴希夷呢。
“是啊,我九叔喝过的美酒无数,苦酒亦无数,什么酒甜,什么酒苦,他肚里可是一清二楚,就是他嘴太严实,从来都不肯随随便便说给人听。”师潇羽翘着嘴巴抱怨道。
“这是为什么呀?”
“因为……”师潇羽道,“这人饮酒啊如人饮水。人之饮水,冷暖自知;人之饮酒,甘苦自适。这酒的味道啊,只有自己亲尝过,才能知道它是什么滋味,也只有自己亲口尝过,才能领略它的妙处。不过有些人,就算他尝过那酒,他对那酒也是糊里糊涂不清不楚的。”
“唔……那定然是他喝多了,醉死过去了。”铁鹞子摸着手里的酒碗,半开玩笑道。
师潇羽淡淡一笑,没有答话,而是继续言道:“就比如你方才说你在泸州的时候尝过一种苦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酒应该是叫‘秋月白’!对不对?”
“嗯。”铁鹞子略显迟疑地点了一下头,那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师潇羽依旧不答,还面露难色道:“典叔叔,接下来的话,世侄女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说了呢怕你心里不舒服。不说呢,憋在我心里又不吐不快。”
“哼,什么话那么不爽气?快说,快说!”铁鹞子连声催促道,他性子直且躁,最不耐这般兜圈子的。
“好,那我就说了啊。”师潇羽也不再绕弯子,“那‘秋月白’本是甜的。”在她开口之前,吴希夷朝她使了一通眼色,似乎是想劝阻她开口,“别自找不痛快!”但师潇羽全不理会,还把头扭了过去。
“怎么可能?!”铁鹞子以略带不满的口吻大声驳斥道,其声尖锐而强硬,令人闻之心惊胆怵。
“怎么不可能!”师潇羽的声音更为强硬,“你不信的话,下次中秋月明之时你再去泸州尝这酒。”
师潇羽神色不改,继续说道,“哦,对了,您下次尝之前,记得先看看那酒的颜色,秋月白之所以为秋月白,是因为它的酒色恰似秋月之白。倘若不是这个颜色,那要么是你品酒的时节不对,要么——就是你被骗了。”
最后这几个字,师潇羽说得很直白也很直接。
铁鹞子听了,似笑非笑地动了一下嘴角,那道伤疤两边的死肉也跟着搐动了一下。
“您说上次尝这酒是苦的,想来定是您去的时节不对。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天下酒千千万万,而这品酒的门道又那么多,你哪能都谙熟嘛?您又不是九叔,天生的酒痴,日饮千钟都不够呢。”说到自己亲爱的九叔,师潇羽的脸上复又浮现出了一张甜甜的笑脸。
这下,铁鹞子算是听明白了,自己给她鸣不平,而她却要给他吴希夷鸣不平呢!
他不无自嘲地略一苦笑,看着吴希夷的嘴角隐隐上浮的笑容,他忽然感觉到这个半老不老的男人居然还这么孩子气,一声九叔,就让他欣然自喜了。
尽管铁鹞子的脸色本就铁青,叫人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但其脸上那一道撕裂的口子还是能让人隐隐可见他内心的阴晴变化。
“哼!说了半天,原来我就是你口中那个糊里糊涂不清不楚的人啊。”那个宛若焦土的口子里忽然阴云密布。
“典叔叔,小侄女无礼,甘愿领罚!”师潇羽起身退席道,“可我的本意并非是有意要嘲笑您,我只是不想您下次再在人前作此谬语为人耻笑。可没想到还是冲撞了您。”
铁鹞子沉吟不答,只听师潇羽兀自嗫嚅道:“还是九叔说得对,此妙处当真不可传也。”
“哼——”铁鹞子眼眸一冷,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您是我的长辈,我怎敢欺您?”
“那是我错怪了你。”说着,铁鹞子提起酒壶来,“好罢,那我自罚三杯。”
“典兄,你这是变着法儿骗酒喝呢!”见其脸上云开雾散,吴希夷复又喜笑着抢过了酒壶,陪着铁鹞子连饮了碗,还一杯比一杯饮得快意。
肚中一壶酒,陶然两忘机。
二人饮酒正欢,却发现酒壶已肚腹空空。偏巧这时,那老汉送酒回来。那位陪他筛酒的小二被唤去端“味八珍”,故没有陪着一起过来。
铁鹞子见到那老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神色顿然凶狠了起来。而那老汉始终没去看他脸色,面无表情地放下两斤酒,转身便要走。
“回来。”没走多远,铁鹞子又叫住了他。
“回来!”那老汉好似没有听到,脚步未停,故铁鹞子又大喝了一声。
这回,老汉终于听到了,转过身来问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过来!”铁鹞子不满其站得太远,又让他上前了几步,老汉不知其意图,存着几分小心,慢慢地往前挪了几步,目光则一直紧紧地盯着地面上的“伤痕”,显得隐忍而卑怯。好似是那些“伤痕”让他生出了几分忌惮,也好似是那些“伤痕”让他记起了自己腿上所吃过的苦头。
“喂!我问你,这三道菜,叫什么?”
老汉顺着铁鹞子的指头瞄了一眼,就马上收回了目光,支吾了半天,他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