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柳云辞和邓林至今还未报得消息来,想必二人定还在辛辛苦苦地寻寻觅觅,说不定此刻正一筹莫展地对月嗟叹呢。念及此,祁穆飞不由得为二人叫苦。
吴希夷哈哈一笑道:“放心,柳云辞和邓林一定可以找到的。如果连个人都找不到,他柳三爷的位子也该退位让贤啦。”那个得意的笑容,颇似柳云辞的风范。回过头来,吴希夷又悠然道,“别忘了,潇羽还送了邓林一块玄木令。”
祁穆飞淡淡一笑,略带一丝恭维的意味道:“也对,就算他柳三爷找不到,九叔的人也一定能找到。”
“还是希望那俩小子自己找到吧。我们啊,就别管啦。”吴希夷朝着祁穆飞递了一眼,示意其不准通风报信。祁穆飞佯作蒙昧之状,没有回应。
“那这么说来,此事是我爹和墨五叔联手谋划的?”祁穆飞望着窗外幽暗的月色说道。
吴希夷恨恨地摇了摇头,抱怨道:“两只老狐狸啊,要我做这做那,却不告诉我怎么回事!真是气人!”
“十三年前,让你把这个孩子藏起来,十三年后,又让你找来杏娘,把那孩子找回来。有意思!”
祁穆飞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沉吟了半晌,兀自感叹了一句,清皙的脸上浮出一丝沉重。
两个长辈处心积虑的筹谋,一个身世不详的孩子,一个为父伸冤的杏娘,一支暗藏机密的银钗,一切都是未解之谜,他不知道答案,吴希夷也不知道,或许就只有墨尘知道。
不知怎的,祁穆飞隐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也不知道连死都不怕的他,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让他这样恐惧。
“嘁,没意思。分明把我当猴耍嘛!可怜了她——”吴希夷警觉地收住了嘴。
祁穆飞会意,放下酒杯,道:“是啊,的确可怜!被你骗来平江,现在还要去找被你苦心藏起来的人。你明明知道,却不告诉她,她一无所知,却偏偏相信你。九叔,你这样骗她,就不怕她日后恨你?你就真的不打算把这些话都告诉她吗?”
吴希夷微微一怔,被人看穿的感觉多少会让人觉得难堪,但眼下的难堪更多的是基于他对杏娘的歉意,相处的越久,他越觉愧疚,尤其是“昆仑觞”之后,他更觉彷徨,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杏娘。
默然片刻,突然近前的烛火晃了一下影子,一滴清莹的烛泪滚落了下来,接着又是一滴,一滴一滴,不知何时才能滴尽。
吴希夷看得出神,蓦地一声叹息,苦涩的喉头突然哽了一下,带着他那略显苍老的嗓音徐徐道:“杏娘——从小寄人篱下,虽然崔洵夫妇待她不薄,但终究俯仰由人、不能自主。这种看似温暖看似安全、实则不然的生存环境,教会了她做人做事要看人的脸色来定。这倒没什么不好,起码不会像我这样糊里糊涂地得罪人。只是这样的成长环境,也注定了她敏感多疑,不会轻易信人。如果她知道我一直都有在骗她——”
“呼——我也不知道她会怎样——”吴希夷颓然叹了口气,他不愿去想杏娘知道后的反应,也不敢去想。
看着吴希夷欲言又止,祁穆飞方始恍然,这个看似放浪不拘的老头,竟也有他拘绊的事情。
“九叔,你是想我帮她解开银钗吗?”
吴希夷讪讪一笑,坦然道:“九叔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为这个。”
话说到一半,吴希夷又饮了一碗酒,祁穆飞知道这个老头有个习惯,遇到不知该如何措辞的话题时,他会借酒入肠的时间来酝酿措辞,但这回直到酒碗落地,他也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
“银钗还是让墨尘来解吧,我倒想看看那两只老狐狸在玩什么鬼把戏。两个人费这么长时间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我也想知道这个结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