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中年人挥了挥手,示意东厂众番子退下,自己抖了抖缰绳,率先离开马队。在他身后,时不时有个书生打扮的骑手离开队伍跟在后面,不多时,已经有数十人缀在中年人身后,在这个小小的瓮城中,倒也算是浩浩荡荡。
“君子此去,何时可回?”
那个中年人看着扭曲的城门,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浮现出离开京城时魏忠贤私下的那些话来。
对于魏忠贤的那句问话,当时的中年人如此回答:“有死无生,无i可回。”
“壮怀激烈,慷慨激昂,君子此去,某对君子那些学生,自然不会大动干戈,但请君子放心。”
想到魏忠贤的这句话,中年人的嘴角不由流出一丝微笑,当下回过头来,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那些书生,柔声问:“这边去了,必抱决死之心,诸位不用多多想想么?”
一个年青的书生纵马追了上来,大声说:“父亲,死便死了,人生在世,总要有些抉择,亚圣有云: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看着中年人,这名书生又问:“就算我等愚钝不堪,做不得圣贤,做不得君子,便不能做得大丈夫么?”
中年人愣了一下,抬头又看了看其他人,看着这些跟随者各个眼中慷慨激昂,也是一笑,说:“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孩子,跟我也有不少时间,和那些学生更有不同,全然没有贪权夺利心思,比起那些学生不知道好上多少。只是世事如此,言说无用,就此走吧。”
说完,中年人转回头来,驾马上前,走到扭曲的城门前,翻身下马,探手触着两扇半开半掩的大门,低声说:“所谓君子,慷慨赴死,也是应当。”
话音刚落,他的手中发出一束光来,这束光明亮无比,几乎在瞬间就将瓮城中所有人的视野全部侵占。即便是在城门的另外一侧,似乎都能看见这束光的照耀。
过了瞬息,只听卡卡拉拉的声音不断响起,当中年人手中光芒消失,这扇大门已经龟纹遍布。等中年人收回手去,巨大的铁门轰然破碎,巨大的铁块不断落下,在中年人身边溅起无数灰尘。
站在这些灰尘中,中年人抬起手来,对着番子挥了挥手,说:“与你家厂公说,书生与他斗了这么多年,彼此都知道对方心思,我也知道他想些什么,只是为时太晚。书生今天出关,为你家厂公争取一些时间,或长或短,总不能定。”
看着番子眼中似乎含泪,中年人微微一笑,说:“哭甚么,你们东厂可不是这般多愁善感地方,去与魏忠贤说,从今往后,再也不见。”
那个番子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中年人,说:“我家厂公也说过,纵使人间不见,死后也有相见时,只是要君子稍稍等候一段时间。”
中年人身体微微一顿,温和的笑了笑,翻身上马,不再说话,驾驭坐骑出了山海关的东门,在他身后,是他最为亲近的七十二名学生。
东林党真正的jing锐,都在其中,只此一去,可谓jing锐尽出。
番子坐在马上,看着这些人慢慢从满是灰尘的城门中离开消失,长长地吐了口气,说:“这一次,倒要那些鞑子血流成河,尸骨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