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微眯双目,目光幽深难测,叹气道:“当年在北疆,我与徐术寡不敌众,为襄王所困。绝望之际,我想到了海宫的一位故人,齐寒月。”
“那时她已经是康王妃,康王府有侍卫军,通州境内也有多处府兵待命。若她带兵来援,我们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我去信给她,最终等来了她,却没有等来援手。她是来杀我的,不过手下留情,只将我重伤。”
“她念及昔日我救过她的恩情,放我走。我一路向南逃,遇到上官近台率兵前来。援兵人多势众,若我继续逃跑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只能混入军营伺机而动。”
“军营里很怪。他们明为援兵前去相助襄王,但行军缓慢,似乎并不着急。那时我便觉得蹊跷。直到我在营中见到了故人之子丁沐。”
“他与几名副将在帐中交谈正欢。若按常理,父亲过世,为人子应悲痛欲绝,然丁沐的表现甚是反常。非但不悲,反而喜。”简随冷笑。
“为何?”翁论越听越糊涂。
“因为就是他受上官近台的指使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过世,正中他下怀。”
翁论怔怔地盯着简随,实难相信。
“不过是因为权财,竟能让他狠心至此。”简随叹气道。
“这是他亲口所言?”
“不错。”简随的笑容逐渐恢复了平和,“至于上官近台为何指使他如此,你该知道了。”
“他设了这样大一个局,一来,削弱了南山功臣的兵权,而将北疆势力控于己手。二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他借口战事害死了襄王,为日后登帝位扫清障碍。”
实际上,还有第三点。
上官近台联合海宫暗取昌池,给日后亡海一个绝佳的理由。
而这谋划已久的理由背后,始作俑者正是上官近台。
在逐浪川底,简随听上官文若讲述自己助他亡海却被利用的种种,也曾想过他挑起北疆之战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让海宫卷入其中。
但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上官近台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亡海。
那不像是为了扩张领土,扬我国威,复仇雪恨……
他是自己的徒儿,朝夕相处十余年,简随再清楚不过。
他的那份野心,很早便有了。
在他还是一个不大点的小娃娃时,字都没认全,也未读过几本书的时候,便吵着要亡海。
那时简随并未在意,却不料被自己当做孩童戏言的一句话却被他坚持至今。
他真的做到了。
简随心中怅然若失。
“从之,你不必再说了。我已什么都明白。知道该怎么做。”翁论打断他,也将他从渺远的思绪中拉回现实。转而站起身,朝他行一礼。
这是要告辞了。
简随没有拦他。
眼见太阳高悬,日渐正午,他们不知不觉聊了小半日。
简随朝后望一眼,让随来的族人送送他。
翁论拒绝了,他现在心急如焚,早已顾不得许多虚礼。
回到刑部衙署,翁论径直去了大牢。
困倦闭目的上官文若听到脚步声,立刻站起身,“翁大人回来了。”
翁论站在上官文若面前,双目微红,脸色却苍白得很。
他这反应在上官文若意料之中。
“开牢门。”翁论朝身后小厮命道。
“且慢。”上官文若拦住他,凑近一步,隔着牢门问:“大人要带我去哪儿?”
“先生无罪,是刑部错捕,先已查清,可以回去了。”翁论道。
上官文若低头轻叹一声,避开左右小厮的目光,弱声道:“大人糊涂。”
翁论双眸一颤,惊恐地望着她,不知她此言何意。
上官文若压低声音又道:“大人今日若放我出去,京城的命案如何同陛下交代?”
“本官自有安排。”翁论低声回她,咄咄目光似乎在逼她快走。
上官文若明白,他不过是想找人替罪,再花些银子买通与暗卫串通情报的巡防官。
放在别人,这样安排尚且行得通。
但是翁论,自上任以来从未做过此等偷摸之事,初犯难免露出马脚。
她无奈劝道:“就算大人能掌控得了整个刑部,等此案移交大理寺复审,又当如何?几两钱财能买通巡防官,但能买通大理寺卿吗?如果此事查出纰漏,后果可想而知。”
翁论不言。上官文若所说他早有预料。只不过他已想好承担罪责。就算拼上自己的一条命,也要为北疆数万英灵,也为家父,报仇雪恨。
“大人听我一言,万万不可冲动。”上官文若边说边从袖中拿出一只锦囊,悄悄塞到翁论手上。
翁论攥住了锦囊,利落收回袖中。再看上官文若,竟跪地俯身朝他行了一礼,“请大人,三思。”
面前这个瘦削的女子,看似是天下最柔弱之人,却有着异于常人的镇静坚韧。
翁论这才明白她冒险杀害陛下的八名暗卫,并非为了自保,而就是为了今日将这锦囊给他。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她已想好了一切。
翁论再看她,不知为何有些哽咽。
他没再固执己见,只对身后小厮道:“此人为重犯,务必严加看管,一日三餐都要仔细些,别让她审讯前死在牢里。”
身后人答是,目送翁论离开。
此时此刻,皇城暖阁内,上官近台已焦头烂额。
他料到齐冰伶在和谈前会有所行动,所以才命人暗中盯住永盛城中客栈。本想擒住这些人,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