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城门赫然打开,霎时间,眼前一派敞亮。
左右两面,青砖黛瓦,高墙流水。
景色如旧,实则光阴易逝,物是人非。
齐冰伶骑马到殿前。
四下跪满国破家亡之时,困居深宫苦苦坚守的人们。
齐冰伶柔和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终于停在一处熟悉的面容上。
“公主!”老妪跪着,颤巍巍朝前挪步。
齐冰伶立刻下马扶住她,“桂嬷嬷。”
“公主千金之躯,不可不可。”桂嬷嬷挣开她的手,俯首拜道。
齐冰伶颤抖的一双手又放下。
“嬷嬷说得哪里话。无论何时何地,我是何身份,都不会忘了您。当年若没有您,我怕也活不到今日。”
齐冰伶回身唤巧儿,让她扶桂嬷嬷下去,不必随这些人一道跪了。
随后,正阳殿内要办庆功宴,大小事情少不了要忙。
嬷嬷们年迈体弱,一些老太监久不做事如今已生疏了,齐冰伶也打发他们回去。独留些年轻人忙前忙后。
巧儿帮着打点,也不必亲自上手了。
齐冰伶瞧她那模样,颇有些昔日管教嬷嬷的样子。果真是自掖庭出来耳濡目染惯了,竟无师自通。
安排好一切,齐冰伶绕至偏殿。
林成本在帮她整理书案,一抬头,见她进来,忙站起身。
齐冰伶被他逗笑了,“我来看你,又不是来监工,成哥哥,你紧张什么?”
“有吗?”林成答得慌张。
他确不是因为担心齐冰伶过问这些文书而紧张,而是担心她提及上官文若。
未经许可便将人放走了,林成自知有罪。
顿了片刻,见齐冰伶没有要继续发问的意思,林成才松了口气,转过几案过来,扶她坐下,“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今日骑马又累了一路,好歹歇一歇。”
齐冰伶坐下,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仰头看林成道:“如果她在,该多好。都说lùn_gōng行赏,她的功劳最大。你知道,只要她肯开口,我什么都会给她。金银珠宝、封地,便是封王也无不可。”
“可是伶儿,你以为她真的会在乎这些吗?”林成坐到她身旁,语重心长地道。
齐冰伶初才明亮的双眸又黯淡下去,想了想,摇摇头。
“可是她心里最在意的,我却再也赏不给她了。”齐冰伶话音颤抖,斜倚在林成身上。
而今也只有在林成身旁,她才能完全恢复小女儿情态,才能将委屈倾心而诉。
林成一边安抚她,一边徐徐道:“事已至此,既然无可挽回,倒不如随它过去。总有一日,文若和你,都会释然的。”
“不,”齐冰伶执拗道,“我不要什么以后,我现在便要找到她。无论她在哪儿,无论她还恨不恨我。”
“那么纵使见了她,你要如何面对她呢?她并未随军入城,大家都看见了。你我对外守口如瓶,只道她去养病。一来这病一两日绝养不好,二来,她心中有怨,便是来了,真的会好言好语相待吗?”
“我齐冰伶又非那般小肚鸡肠之人,她爱说什么便说,我听不见就是了。”齐冰伶道。
林成苦笑,“你我自然可以装作听不见,但在场众宾呢?亡海盟的人呢?战乱初平,还是不要树敌为好。”
齐冰伶没再说话。她心里都明白。只是越明白,却越是放不下。
庆功宴上,众宾欢愉,觥筹交错。独独齐冰伶一人沉默寡言。
宴饮过半,林成亲自将玉玺捧出,跪于殿前,与玉玺同在的,还有一身龙袍。
齐冰伶明白,这是何意。
众宾之中,多半都被林成提前打好了招呼。包括钟和、顾光洲在内的一众旧臣一致拥戴齐冰伶称帝。
如今既已复国,国不可一日无君。齐家后代的男子中,死的死,疯的疯,要么便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他们拿不起刀剑、经不起战场,更担不起这天下。
唯一能肩天下之任的人,唯有齐冰伶。
这一切,早在上官文若预料之中。
与其说预料,倒不如说是安排。
齐冰伶明白若没有她,自己不会站在这把龙椅前,面对众臣,坦荡无忧。
但是这一她亲手打造的局面,而今却见不到了。
齐冰伶心口有些痛,像是旧伤复发,又像是因为难过。
她怔怔地走下金阶,接下龙袍和玉玺。
众人俯首高呼“陛下”,声音齐整,震耳欲馈。
齐冰伶却不为所动。
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又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
说不好为什么,她心里总是不安稳。
通州,上官文若安安静静在床上躺了两日,除了酒,什么也不要。
祝小五几次三番想进屋抢她的酒,都被卫阿迎拦下了。
酒能解忧,醉于梦中,便不会那样痛苦了。
卫阿迎回想起祝子平去世的那日,她抱着孩子,伏在床头,也是没日没夜地哭了一整日。
她能理解上官文若,却不知该从何劝她。
次日清晨,祝念溪贪玩,背着卫阿迎,溜到上官文若窗下。
拍拍窗,稚气道:“师父师父,起床了!”
上官文若疲惫地睁开眼,朝旁望去。
祝念溪一身白衣,头上还戴了朵小白花,脸上洋溢着笑,看样子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文若便也随她勉强笑了笑。
“师父,这几日大家怎么了,总是怪怪的。我偷了糖,大伯母也不骂我了,还给我做了新衣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