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户部三名官员被高力士下令拿下,其中包括户部郎中吉温。
吉温是酷吏,但显然不算好汉,大牢里还没对他动刑他便痛哭流涕地招了,最后供出了李林甫。
高力士一阵心惊肉跳,不敢再查了,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已与贪腐案无关,已然上升到政治高度,李隆基对李林甫究竟是杀是放,全看李隆基如何权衡。
于是高力士将吉温的供状递给了李隆基,李隆基仔细看过供状后,忽然冷笑两声,告诉高力士,此案到此为止,所有涉案官员全部依律治罪,其中户部三名官员包括吉温在内,当街斩首。
随即李隆基还问起了李林甫的病情,得知李林甫的病情愈发严重后,李隆基令高力士将所有涉案的卷宗和供状送去李林甫府上,按规矩,大唐涉及官员的死刑是要三省共议后再勾准的,而李林甫是右相,这个事恰好在他的职权范围。
将所有涉案的名单和供状交给此案的幕后主使去审核,李隆基的心思之狠辣可见一斑。
高力士亲自将供状和名单送进李林甫府上,哪怕李林甫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高力士也耐着性子等他醒来,然后给他看了供状。李隆基终究还是留了几分君臣情面,吉温的那份供状并没有拿给李林甫看。
李林甫看了供状后沉默无语,半晌没说一句话,看着看着,竟当着高力士的面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林甫向李隆基递了一道奏疏,乞骸骨,求致仕。
李隆基批示,不准。李相明明还能为人民多服务几年嘛。
李林甫再上疏,再请致仕。李隆基仍旧不准,批示的言辞热情洋溢,深情挽留,君臣一生不疑,你知道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
君臣反复对飙了几次演技后,李林甫最后上了一道奏疏,臣已老迈,病疴沉重,不堪劳碌,既然不准臣辞相,便请减少臣的工作量吧,臣请求交出御史台之权,只留吏部之权。
这次李隆基准了。
…………
张九章府。
这些日子长安城风云涌动,但与张九章无关。鸿胪寺属于清水衙门,很难有什么油水,张九章做官也干干净净,问心无愧者,不怕风高浪急。
但是长安城这些日的官场百态,张九章却看在眼里,听说李林甫不得不交出御史台之权后,张九章高兴之余,约了老友李光弼喝了一顿酒。
从李光弼府上回来的当晚,张九章面红耳赤,脚步踉跄,但心情显然很不错,走路时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时已深夜,刚回到家的张九章正走在院子里,斜刺里忽然一道人影窜了出来,吓得张九章魂飞魄散,八分醉意顿时醒了三分。
“二祖翁,你又到处乱跑,半夜才回来,你看看你,喝得醉醺醺的,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张怀锦站在张九章面前,叉着腰神气十足地教训道。
张九章不由勃然大怒,手掌一扬便要抽她。
张怀锦咯咯一笑,飞快闪开:“每次你都这么说人家,人家怎么就说不得你了?”
今夜张九章的心情委实不错,李林甫的相权再次被削了一半,张九章想想就觉得痛快。心情不错于是便懒得跟一个小丫头置气了。
正直的朝臣对李林甫大多是没有好感的,李林甫不仅巨贪,而且在处理朝政上犯了很多方向性的错误,比如大量遴选胡人将军戍边,将大唐的边关交给那些非我族类等等。
而对内,李林甫的心思却大多放在与东宫的争斗上,朝堂一旦党争,往往便人浮于事,李林甫为了争夺朝堂势力,将大量巴结他的朝臣放在不应当的位置上,近几年已能渐渐看出大唐的内政越来越糟糕了,这些都与李林甫有着直接关系。
所以李林甫被削权,朝堂内的正直臣子们都暗暗高兴,拍手称快。
张九章便是其中之一。
深夜的庭院里一片漆黑,只依稀看到张怀锦那双清澈发亮的眼睛。
张九章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明日还得早起呢,夫子教的课你都记住了么?”
张怀锦有些发愣,没想到二祖翁居然没生气,还笑得那么温和,喝酒喝懵了吗?
“二祖翁是遇到高兴的事了吧?”张怀锦试探着问道。
提起这事张九章就开心,哈哈一笑,道:“走,去前堂,老夫慢慢说给你听,太解气了,真是好样的!”
张怀锦听得满头雾水,但难得二祖翁开心,她又睡不着,索性跟二祖翁闲聊一番也无不可。
扶着张九章入了前堂,张九章酒兴未酣,命下人再取酒来,然后挥退了前堂的所有下人,只剩祖孙二人相对而坐。
张怀锦很有眼色地给张九章斟满了酒,张九章一仰脖子饮个干净,长长呼出一口气,又哈哈笑了两声。
“二祖翁何事如此高兴,快说给我听听。”张怀锦摇着他的胳膊撒娇。
张九章捋了一把胡须上残落的酒渍,低声笑道:“李林甫被削了相权,今日向陛下交了御史台之权,往后朝堂上的监察权算是易主了,或许朝堂会多几分清朗,是好事,大好事呀。”
张怀锦对朝政之事并无兴趣,不高兴地打了个呵欠道:“就这?值得如此高兴吗?李相好端端的为何把权力交出去?”
张九章笑道:“因为啊,李林甫被人下了套,中了招,哈哈,当朝宰相竟被一个小子算计了,而且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