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济王胆子为何如此大,敢派那么多死士出长安刺杀我?”
顾青笑了:“因为济王没想到我这个变数,他以为派一群死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杀了,事后找个替死鬼一推,这件事便算完结。可他没想到我竟然敢不顾一切回到青城县,也没想到李姨娘能召集如此多的江湖好汉与死士们对决,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皇子,你以为他有多么的老谋深算?只死一个县令,他有能力把事情压下去,但死了两百个死士,事态可就不由他控制了。”
…………
天亮后,县衙内的善后事宜差不多处理好了,冯阿翁从县城里雇了许多马车,将尸首和兵器装上车,盖上白布离城而去。
死士的尸首全部被葬在一块无人的野地,战死的亲卫和江湖好汉们则被运回了石桥村,在村子半山的瓷窑对面山上,开辟出一片墓地,将所有亲卫和江湖好汉们的遗体装殓入棺,葬入土中。
下葬那日,顾青和宋根生领着全村老少,齐刷刷地跪在众好汉的墓碑前,天空飘着凛冽的冬雨,冷得令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可石桥村的老少仍在雨中一动不动地跪着。
村民们对县衙发生的一切仍有些不大了解,可是顾青回来了,宋根生也回来了,他们虔诚而悲恸地跪在墓碑前,村民纵然不甚明了,但他们知道,这片土地里埋葬着的人一定做过某件惊天动地的事,他们一定为了某个人,某件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样的人,值得一跪。
葬礼过后,新伤未愈的张怀玉冷着脸向村民们宣布,石桥村将新建一座烈祠,祠堂内将供奉所有为石桥村拼过命的人,他们的名字将会刻在牌位上,供享石桥村世代村民香火,他们的事迹将会被记入村志里。那些为了世间公义和芸芸苍生付出过生命的人,永世被历史所铭记。
顾青没急着回长安,他受的伤不轻,无法长途跋涉,再说他也要等此事在长安的反应,等着它慢慢发酵。
在村里给张九章和李光弼各写了一封信后,顾青便安心留在村子里养伤。
信送到长安后,张九章和李光弼会知道怎么做的。
冬日的雨冰寒刺骨,河面上结了冰,山林村庄一片萧瑟,院子里光秃秃的银杏树只剩嶙峋的枝桠摆出各种诡异的形状。
顾青和张怀玉并排半躺在屋子的两张胡床上,两人的中间点了两盆炭火,饶是如此,顾青仍觉得冷,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张怀玉身上的伤也不少,那晚的厮杀,她几乎在鬼门关上走了好几个来回,身上背上腿上伤口无数,直到今日养伤,她的脸色已然很苍白,失血过多只能慢慢补回来。
漫长的养伤日子,大多数时候很无聊。顾青有心跟张怀玉叙叙旧,无奈张怀玉像个闷罐子,很少搭理他。
“村里比以前变化很大,建了很多新居,也迁进来了许多外村人。”顾青耷拉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嗯。”张怀玉回以淡淡的一声。
“我家没被你一把火烧了,我很欣慰。”
“嗯。”
“但我发现我家的厨房好像不对劲,有火烧过的痕迹,而且屋顶也翻修了。怎么回事?”顾青扭头看着她。
张怀玉脸上闪过一抹赧然,镇定地道:“你走以后,我试着自己烧火做菜,灶里添的柴太多,不小心把厨房烧了……”
顾青嘴角露出霸道总裁式的狂拽酷炫笑容,压低了声音道:“女人,你在玩火……”
啪!
一块晒干的肉脯砸中了顾青的脸,霸道总裁的冷酷形象瞬间破功。
顾青挫败地躺了回去,幽幽叹气。
张怀玉是个寡言但心眼实在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往往做事一根筋,认准的事情会一直做下去,谁都劝不住。这样的女孩如果真心站在自己这一边,往往比谁都忠诚,宁死不移其忠。
但是,她却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对象。
相比之下,长安城的张怀锦便很适合聊天了,顾青不管什么话题张怀锦都能稳稳接住,有时候顾青没话题了,张怀锦还能主动制造话题强行尬聊,如果顾青不搭话,她能假装顾青搭话了,就这样自言自语一整天。
不知为何,顾青在长安时特别想念张怀玉,但此刻在张怀玉身边时,却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张怀锦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然后顾青有些惊了,两世凭实力单身,任何诡异离奇的爱情都能完美躲闪过去,这一世心里居然同时挂念两个女人,心口的朱砂痣和蚊子血,两个女人时常对换,明明仍是单身,却宛如渣男般朝秦暮楚……
直男突然变成了渣男,所以,人设是在什么时候悄悄崩掉的?
顾青在默默反省自己的时候,张怀玉却忽然开口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顾青一愣:“什么怎么做?”
张怀玉看着他的眼睛,道:“回长安后,你打算如何慢慢掌握权力?”
顾青眼睛眯了起来:“我为何要掌握权力?”
“心怀吞吐天地之志,手中无权岂不是笑话?”
“你怎么看出我心怀吞吐天地之志的?我脸上刻着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