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自贞观年灭了东*突厥和薛延陀汗国后,主要的敌人便一直在西面。
从高宗到武则天,再到如今的开元天宝年,西域一直是大唐的心腹之患,尤其是吐蕃与西域诸小国联合起来以后,大唐对西域的控制便此长彼消,呈拉锯状僵持不下。
权贵地主圈占打量土地的恶果便呈现在对外战争上,土地圈占造成失地农民增多,府兵制渐渐被破坏殆尽,雇兵制的出现令军队的战斗力下降,所以大唐如今虽然是千年难见的盛世,但在对外战争的胜负率却比太宗高宗年间低了许多。
打的败仗越来越多,士气越来越低迷,西域群狼环伺,安西四镇将士们的压力越来越重,长安的君臣沉浸在盛世的歌舞酒馐中,却对远在数千里外的安西都护府疏于关注,连后勤补给都时断时续。
这就是安西四镇的现状。
张九章与顾青说了很多,语气充满了悲观。
“高仙芝此人,算是一代名将,可惜刚愎过甚,太过自负,遂有怛罗斯之败,老夫揣度圣意,陛下恐有将高仙芝调离西域之意,但高仙芝在安西四镇的将士们心中威望颇高,贸然调离恐生兵变……”张九章摇摇头,叹道:“陛下对高仙芝已心生忌惮,若他被调回长安,多半会封高官而束其于阁。”
顾青想了想,道:“我觉得高仙芝对西域的战略有误,侄孙问过左卫一些曾经在安西待过的将士,他们皆云高将军对西域诸国太过强势暴虐,任何小国或部落稍有桀骜便动辄灭国灭族,使得西域诸国对大唐安西敢怒不敢言,被灭掉的石国引大食国来西域与安西都护府相战,遂有怛罗斯之败。”
张九章沉吟片刻,笑道:“你对西域的认识颇有独到之处,不错,高仙芝对西域诸国打压暴虐,也是大唐在西域人心渐失的原因之一。你既然认识到这一点,到安西后或有可为……”
随即张九章又叹道:“顾青,如果能拒绝,最好还是拒绝吧,安西四镇之凶险复杂,非三言两语能道尽,进入安西后可谓步步杀机,不但要提防西域诸国的偷袭和刺杀,甚至还要提防安西都护府内部的将士对你的敌视。”
“我是奉诏调任的官员,大唐将士为何对我敌视?”
“因为安西都护府的将士不仅仅只有我大唐关中子弟,还有许多异族异国的兵将,受大唐雇佣而听命于节度使,这些人非我族类,桀骜不驯,对外来者颇为敌视,甚至还有不少人与西域诸国暗中勾结,这些都是老夫在鸿胪寺听说的,不知是真是假,但你要当真的听,提早做好准备。”
顾青点头。
早就听说天宝年间的大唐军队人色混杂,后世的史学家甚至戏谑为“联合国军”,如今的大唐军队里外国人不少,包括契丹,奚,突厥甚至大食人,大唐的包容政策是其一,还有就是府兵制被破坏后,不得不引蛮夷兵将充入军中提高战斗力。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安西四镇的内忧外患,还有各种明争暗斗,顾青头都大了。
他甚至开始认真思考此时跟李隆基反悔还来不来得及,随便换个地方也好。
念头一闪即逝,他不敢提反悔的话,若李隆基给他换到了安禄山的地盘上,还不如去安西呢,群狼环伺好歹动动脑子就行,把他扔到安禄山的地盘上,等于进了老虎笼子,跑都没地方跑。
安西的事情张九章只能说这些,很多事他其实也不清楚,毕竟只是久在长安的鸿胪寺卿,道听途说的东西张九章只能有选择性地说一部分,真真假假的话说多了,他害怕影响了顾青的判断,造成难以挽回的恶果。
顾青原本打算告辞,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坐了下来,迟疑片刻后,轻声道:“二叔公,怀玉她父母遇到的麻烦……”
张九章淡然笑了笑,道:“不归咱们操心。”
“他终归是您的侄子,您不管吗?”
张九章捋须笑道:“老夫这位侄子性情平庸,可喜的是娶了一位好夫人,她出身世家,性子颇为泼辣,既然她那么有本事,何须老夫出手?老夫相信她一定能完美解决的。”
顾青乐了,一大把年纪了,说话还这么损,看来张九章对张拯的那位正室夫人也颇为不满,这次眼睁睁看侄儿家中产业陷入麻烦,他也不愿出手相助,多半是因为那位正室夫人了。
顾青与她仅仅一面之缘,张谢氏给他的印象便是盛气凌人,言行间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或许是世家的背景给了她底气吧,若同是世家子弟,或许会习惯她的做派,但看在顾青眼里,只觉得心里犯腻,很不舒服。
…………
告辞后走出前堂,顾青还打算去后院见见张怀玉,邀她一同去曲江池逛逛。
走进后院花园丛中,顾青便听到左侧不远处有人说话,于是放慢了脚步,随即皱起了眉。
居然有男子说话的声音。
“张怀玉,张家养你何用?家中这般绝境了,你竟袖手旁观,这些年张家的粮食喂狗了么?”男子的声音沙哑难听,情绪很激动。
张怀玉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在张家的时候,你们何尝拿我当张家人?张家的一切与我无关,张怀省,你找错人了。”
顾青恍然,原来是自己名义上的小舅子。
听声音就是个不争气的,透着几分方唐镜的味道,“来啊,来啊,来打我啊笨蛋”。
“张怀玉,不求你别的,父母双亲拉不下脸,你去求求二祖翁,他是九卿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