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终于抬起脸来。
宁樱震动了一下。
长成这样,要是放在现代,简直分分钟可以出道当明星!天生一张古装剧大男主脸,亦正亦邪,几个镜头就能秒杀万千少女的那种。
最关键是,气质还很干净,毫无油腻感——这就很难得了。
李侧福晋有身孕,四阿哥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这一扶,李侧福晋仰头看着四阿哥,顿时笑靥如花:“四爷,今晚的锅子,妾身都让奴才们备上了,四爷先进去洗个脸吧。”
四阿哥“嗯”了一声,似乎不大想多讲话的样子。
清扬看着,暗自奇怪,拽了拽宁樱的袖子,凑在她耳边,怕被那小太监听见,声音压得低低的,像蚊子哼一样问宁樱:“格格,府里不是都说这位侧福晋是最得宠的吗?”
果然,四阿哥“嗯”完了那一声,就再没有下文了。
宁樱心道:……性格倒挺闷,跟个锯了嘴的小葫芦似的。
眼看着四葫芦目不斜视地就要进屋,李侧福晋伸手就想挽住他的胳膊。
谁知四葫芦把李侧福晋往两个婢女怀中送妥当了,自己自顾自地往屋里去了。
李氏紧紧跟在后面,自觉一张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十分尴尬,并且这尴尬中,又夹杂着收不到回应的心酸。
她心里滋味虽然不好受,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前阵子她闹腾得紧,四阿哥看来多少有点反感。
这些天也不大乐意往她这儿来了。
幸亏她肚子争气,自二格格之后又怀上了一个孩子,总算有了紧紧攥在手里的筹码。
所以她今天早上再派人去活络,才有晚上四阿哥过来这么一趟。
四阿哥这人,虽然还年少,心思却是清正端肃,不像宗室里有的多情子弟,满袖fēng_liú。
但正因如此,李侧福晋的心里反而隐隐更有着一层不安。
如今她肚子里怀上了孩子,不方便服侍四阿哥,后院里的女子这么多——个个都像春日里绽放在枝头的娇艳花朵一般,眼巴巴地等着主人来摘采。
她怎么可能放下心思,高枕无忧?
这府里,人人都说她命好,自从到了四阿哥身边,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怀了二格格。
甚至连宫里的德妃娘娘也夸过她福气深厚——生的二格格体格健壮,活泼可爱,和宋氏的大格格一比,反倒像是长幼次序倒过来一般——大格格随了她亲生母亲宋氏,人小,整日病歪歪的,身子也弱,当年光是月子里就险些夭折了,可把宋氏吓了个失魂落魄。
而二格格呢?打从落地到现在,只有偶尔的几场小病消灾,几服药膳哄着灌下去,便也就好了。
两个小格格的体质仿佛是两个极端。
李氏有时候甚至难免会怀疑:四阿哥之所以往她这儿来得多,是不是也和德妃娘娘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有关系?
“只有身子强健的额娘,才能诞下健康茁壮的孩儿。”
扪心自问,李氏不得不承认——四阿哥待她不差,万事无忧,有求必应。
但似乎总缺少些热情。
四阿哥再端肃也是少年——少年人的情感,总是格外灼热而真挚的,是喷薄而不可抑制的,和爱人在一起的时候,即使沉默不言,爱意也会从眼睛里透出来。
可她从来没有和在四阿哥的眼睛里看过。
……
李侧福晋在夜色里难得地静默了。
她眷恋地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四阿哥身段是一等一的好,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堪称龙章凤姿,直教人转不开眼去。
从前宋格格还说过四阿哥身姿像皇上,一身雍容气质却像佟佳皇贵妃——当然,这都是私下里拍的马屁,出了阿哥府是断断然不敢说的。
呸,她不过一个格格,那身份连进宫一趟都困难呢!再加上佟佳皇贵妃去得早,她哪里能真正见到?
睁着眼睛说瞎话罢了。
李氏一边胡乱地转着心思,一边被奴才们拥进了屋子里。
屋里陈设花团锦簇,虽然是暮春时节,冬天里铺上的锦毯却一直没撤掉。
李氏就喜欢这个图案——盛开的花朵欢欢喜喜地挤在一起,泼天富贵,花好月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热闹,直将她心里的不安与寂寞也驱逐了几分。
彩凤齐飞的细纱宫灯,影影绰绰,灯下的婢女们匆匆来往,衣香鬓影;北宋院画装饰在墙上,插架的宣德铜炉里袅袅吐着青烟。
伺候的奴才们一叠声请了安,送上热手巾帕子、皂角、洗手洗脸的温水、熏香等。
四阿哥一语不发,将脸和手都洁净之后,才在桌旁坐了下来。
热腾腾的银镀金锅子很快送了上来。
天潢贵胄,帝王之家,饮食用度不成问题。
所以“怎么吃”,才是膳房最花心思琢磨的问题。
相对于繁缛的上菜,锅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可以慢慢涮煮,中间倘若来了兴致,停下筷子,无论说话谈天多久,都可以一直吃着滚烫的热菜;还可以想搭配什么,就让奴才往里涮什么,各种菜应有尽有。
其实四阿哥府里,吃锅子的次数还不算多。
要是换了宫里,从过年开始,足足有三个整月,桌上都会弥漫着锅子的香味呢!
当然,宫里的贵人们之所以喜欢吃锅子,也是有原因的——前明的时候,永乐大帝朱棣将都城从应天迁到了如今的京城,此后,宫廷里的厨师便大多来自山东,因此,明宫里鲁菜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