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鸢也摔下楼梯的第二天,青城陈家。
陈景衔从二楼快步走下,经过管家身边时,他脚步也没有停顿,只从管家手里接过西装外套,兀自穿上。
陈家的家主由来都是随和易近,哪怕对待家里的老佣人也十分客气,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色这样冷峻。
他快步走出主屋,齐高紧随其后,他愠声吐出六个字:“订机票,去晋城。”
齐高一愣:“少爷,出什么事了?”
“尉公馆昨晚叫了家庭医生。”
虽然他们没办法再收买尉公馆的佣人,但不代表对那座房子的动态一无所知,出入了什么人这样的事情,还是能窥探得到的。
只是齐高不懂,叫了家庭医生又如何?
陈景衔沉声:“那个孩子住院了,尉迟又去了hd的宴会,这个医生是叫给谁的?”
齐高一怔,才明白过来,是啊!家庭医生只能主人差使,既然两个主人都不在家,那家庭医生是去给谁看病?
陈景衔笃定至极:“尉公馆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主人。
他弯腰坐上车后座,目光停留在“陈府”的黑底金字匾额上。
……从在陈莫迁墓前捡到那枚硬币起,他心下就有一个怀疑。
硬币,三枚硬币,是他用来管教年幼的弟弟妹妹的办法,也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硬币的玩法。
捡了一枚硬币原本也没什么,但那个叫黎雨的女人,偏偏去了两次陵园。
第一次是两个人,第二次是一个人。
第一次和她同行的那个女人去抚摸了莫迁的墓碑,那样亲昵的举止证明关系匪浅。
第二次黎雨单独去陵园,也去抚摸了墓碑,也表现出一副好像很喜欢莫迁的模样。
这就不对,很不对了。
有两个女人喜欢莫迁不奇怪。
奇怪的是,两个喜欢莫迁的女人,一起去看莫迁。
单凭这份奇怪,就能让他想到很多可能,再有那枚硬币,他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第一次有人放下三枚硬币,第二次的黎雨是去拿走硬币,不巧遇到了桑夏,所以才演了那一出戏,借机拿走了两枚硬币,又不小心遗落了一枚。
所以他才会让人去查车牌,查两女一男的身份,去晋城吊唁鸢也的头七时,还让齐高去尉公馆探查。
他就是怀疑,鸢也没有死!
只是,后来先后证实尉迟在晋城,和黎雨在一起的女人是傅眠,傅眠和莫迁同是哈佛毕业,是学姐学弟,去送最后一程合情合理。
到了这里,他的猜测本该推翻了。
但大概就如齐高所说,他接受不了莫迁和鸢也同时离世,所以有些多疑,他的念头始终没有湮灭,那天收拾莫迁的遗物,找到了他的备用手机,通讯录里有他大学同学的电话,他就挨个打过去,问了傅眠。
他们都说,没见过莫迁和傅眠来往过,甚至没听说过傅眠这个人。
这样生疏的关系,傅眠又怎么可能为了送莫迁,千里迢迢,深更半夜,从榕城到晋城?
由此可见,那个女人,不可能是傅眠。
不是傅眠,却伪装成傅眠,这样费尽心思地隐藏,那晚和黎雨一起去陵园的女人的身份,一定很特别。
种种迹象下来,尉迟就显得十分可疑。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让人留意着尉公馆,就是想再找到一点动静,来证明自己猜测没错。
终于,昨晚,严丝合缝的尉公馆露出了破绽。
家庭医生多半是为鸢也叫的。
鸢也,他最小的妹妹,还活着。
陈景衔收回目光,眼底深沉。
“陈府”的匾额,一直都是由每一代家主亲自书写,但现在挂在门上的这块,还是他爷爷写的。
他没去动,不是觉得自己不配做这个家主,而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当年爷爷病逝对他说的话。
那时候行将就木的老人,勉力从病榻上坐起来,看着他亲自挑选的继承人,才十五岁,一个少年。
他颤抖地伸出手,慢慢抚过他的左肩:“……这是,荣耀,”
又慢慢抚过他的右肩:“这是……家人。”
陈家的家主,肩膀上要扛着一族的荣耀,也要扛着被冠以“青城陈家”的称呼的人。
鸢也,是他们陈家的人,是生是死,都不可能被含糊了事,他这个做哥哥的,得替她出头。
……
车子停在距离尉公馆十几米外,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低,露出陈景衔清冽的一双眼睛。
尉公馆建于民国时期,建筑风格也偏向那时候的特色,外面砌了高高的围墙,叫人窥不见里面半点景象。
现在这栋建筑,安静地沐浴着春末夏初的日光,看起来既静谧又安好。
但他不用试探也知道,肯定是外松内紧。
毕竟是尉家家主的住的地方,本就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如果鸢也真的在里面,把守就更加严密了。
“少爷,我们要怎么确认鸢也小姐在不在?”
晋城是尉家的地方,尉公馆更不是他们想闯就能闯得进去,何况还不能打草惊蛇——免得他们提高警惕,加强防备,甚至把鸢也小姐转移,到时候他们就更加救不出人。
说到救人,齐高还有一个猜测:“如果鸢也小姐真的还在世,而且她也不是被尉总裁软禁,而是自愿配合尉总裁,我们贸然将她带走,会不会反而坏了他们的事情?”
这倒也是。
为什么要让鸢也假死,陈景衔至今想不明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