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心中稍安,不管凶手什么来头,甚少见端福失手。
白芷吓得不轻,幸而手里的灯笼未丢掉,主仆两人急跑几步,颤动的光影撒向前方,一团影子伏在地上,隐约是个女子。
滕玉意拔出袖中的翡翠剑,即将奔到跟前了,又被残存的一丝理智拉住,停下来让白芷举高灯笼:“看那人是谁。”
白芷哆哆嗦嗦照亮那人。
“红奴?”
红奴面若金纸,好在还有气息,滕玉意蹲下来查看,急声问:“表姐呢?”
红奴大咳着睁开眼睛,表情空茫了一瞬,慌手慌脚爬起来: “娘子!娘子!”
这丫鬟已然吓破了胆,滕玉意急火攻心,夺过白芷的灯笼正要起身,身后“砰——”地一声,有重物撞击到地面,只听端福闷哼道:“娘子当心!”
滕玉意脑中一空,端福怎会失手?
来不及回头,一股怪风从后头疾行而至,风里夹裹着浓浓的草木清香。
红奴和白芷瞳孔猛地放大,那东西来得太快,没等她二人过来推开滕玉意,黑影的手掌已经搭上了滕玉意的肩头,只需一勾一拉,就要将滕玉意撕成两半。
怪物一击得手,居然怪笑起来,腔调柔媚轻悦,像极了满怀柔情的妇人,红奴和白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欲上前帮忙,听到这可怖笑声,双双吓昏在地。
端福爬起来嘶吼一声,只要这东西收拢巨爪,娘子焉有命在。
一时间力气蛮生,胳膊本已折断,又强行握住了刀柄,就这样拔地而起,如鹘鹰般俯冲直去。
这一招有开山劈石之力,必叫那东西皮肉开花,岂料刀峰斫下去,犹如斫在了岩石上,“锵-锵-锵”,溅起一溜橘色的火星,连皮肉都未砍破。
那东西得意之极,笑声又甜美了几分,乍听之下近乎十五六岁的娇憨少女了,巨爪之下好似生出了藤蔓,慢慢抚上滕玉意的脖颈。
端福心胆俱裂,正要横肩一撞,耳畔银铃般的笑声蓦然变为狼狈惨叫。
只见滕玉意握着翡翠剑,恶狠狠朝自己肩头的怪爪刺去。
每刺一下,怪物就怪叫一声,仿佛正遭受剜心之痛,叫得无比凄厉。
端福骇异得忘了收手,滕玉意早忘了害怕,来之前脑海中设想过千遍万遍,若能当场抓到谋害表姐的凶手,必将那人千刀万剐,想到表姐或许仍在此物手中,她下手既狠又快。
前世表姐惨死之后,姨母也因遭受重创一病不起,短短半年时间,她相继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原来祸事全因这怪物而起,她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扎进皮肉还不够,滕玉意狞笑一声,如同捣齑酱一般,剑尖在怪物爪背里来回搅动。
怪物的惨叫声拔高几分,无奈动弹不得,“扑通”又有重物落地,黑暗中听到女子痛苦地低哼。
滕玉意脑中仿佛有根琴弦被拨动了一下。
“表姐!”
“是表姐! 快,端福!“
端福不待令下,瞅准机会就地一滚,把杜庭兰捞入臂弯,腾跃起落之间,便将其带离怪物脚边。
滕玉意待要再刺,可就是这一分神的工夫,肩上力道陡然一轻,声声惨叫声中,那怪物竟生生扯断了自己的巨爪。
刹那间血流如柱,腥秽的气息直冲云霄。
那怪物戚戚惨惨地哀嚎着,犹如伤透了心肝的女子,高高纵到树梢上,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林外火光照耀,脚步声杂沓而至,杜夫人带着下人惶急赶来,“兰儿,玉儿!”
随之而来的,还有刚才在林外设置幔帐的那群豪仆。
众人望见这情形,都露出惊异之色,不知那妖物使了什么幻术,这番惊天动地的打斗,林外竟没听到半点响动。
有位仆人蹲下来捡起那怪物落下的残肢,未加察看那东西便化为了一堆黑色的齑粉,此人变了面色:“快去禀告世子。”
“世子刚下场击鞠,月灯阁外落了钥,场里那么多人比试,如何给他递消息?”
“淳安郡王今晚也在江畔,不如我去请郡王殿下找世子,妖物来历不明,放任不管定然还会有人遭殃。”
滕玉意惊魂不定,急忙抱起表姐一看,依旧昏迷不醒,好在呼吸匀停。
滕玉意鼻酸眼热,眼前是一张有着鲜活生命力的妍丽脸庞,不是上一世她从扬州赶来时见到的,那张毫无生气的,浮肿青灰的脸。
连日来她困在从扬州赶来长安的舟中,昼夜都在筹划如何避免同样的悲剧,如今表姐活生生在眼前,竟让她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杜夫人面色煞白,急急忙忙推开侍婢抢到跟前:“出了什么事?”
滕玉意闻着姨母襦衣上熟悉的薰香,喉间仿佛堵了团棉花,抬头时却冷静道:“我跟表姐约在此处游乐,谁知撞见了邪物。”
表姐为何出庵,对她来说至今是个谜,周围杂人太多,不得不有所顾忌。
杜夫人心念转得极快,眼看一个女儿昏死过去,另一个女儿骇得不轻,一时间胆战心惊,忙将两个搂入怀中:“好孩子,莫怕。”
她心有余悸地环视周围,一叠声吩咐下人:“快把一娘抬到犊车上,速回城中找医工。“
滕玉意贪恋姨母的怀抱,奈何眼下尚有许多事待理,起身查看端福的伤势,只见自右肩往下,整条胳膊都血肉模糊。
端福依旧缄默,滕玉意心急如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