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起司。
周寄铭是在说,这些个陈年的东西还会被翻出来,那除了是百起司告了密没有其他,那些在九五至尊手中掌着的小太监,一双眼看的是文武百官,探的是家族忠奸,对于朝臣们来说,百起司这如同暗卫一般的秘密组织就似是索命的冤魂,只要听风便是雨的在圣上耳边数落两句,你就百口莫辩。
伴君如伴虎,容得太监们张牙五爪,狐假虎威。
周寄铭讳莫如深,谁人提及百起司都不愿多谈多想,你永远不知道身边信赖的人是不是就是天子安插在府中的耳目,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秦徵思忖片刻抓了个从内殿出来的小奴才多问了两句,天子龙颜震怒后就退了朝,如今将任安、石海和江维航等人召去了御书房中,人少些,也清净些,朝堂上叽叽喳喳的闹个没完,头疼欲裂。
“石海将军也去了?”
“正是。”
这事就有些怪了,任安和江维航那都是身关朝堂、盛京之人,石将军身经百战深谙兵伐武略,若不是调兵遣将之重事绝不会特地邀他御书房相商,看来,天子早已有了盘算——
秦徵的目光远远落去,陆以蘅作为三等侍卫,自然,是随侍御书房中。
不瞒人说,任宰辅很少有局促不安的时刻,现在便是其中之一,刚从六部查出了有人故意将贼匪情况瞒报谎报,他身为六部之首不管知不知情都是要担责的。
这还没等陛下开口,任安已经跪了下去:“陛下,老臣绝无刻意隐瞒之意。”他后槽牙咬紧,六部中大小官员几十人,还没算上下头经手的小奴才,人人若都动点儿小心思,他的确照应不过来。
天子摆摆手,示意底下战战兢兢的宰辅大人稍安勿躁。
“任宰辅,朕这会儿不谈六部治下问题,只想请你聊说聊说这个偏隅之地。”
任安抹了抹额头的细小汗,这才缓了口气:“偏隅之地多为山区,山路崎岖陡峭纵横之下四通八达,贼患多年诟病不断,先皇帝曾定下政略以安抚为主,然乡野蛮夷未曾开化,养得民风彪悍难以劝训,后来因抢掠夺资,扰得周边数省百姓不得安宁还在山中大筑城寨,甚至霸占过乡镇府衙为己所用,宁化六年曲彦总督曾派遣五千精兵安抚收拢也小有所成,便见匪患收敛之势,经年下来,倒是鲜少收到扰民奏报,故而——故而,没有太过在意。”
任安大抵也是察觉了这其中的问题,声音渐渐细若蚊蝇起来。
九五之尊冷哼了声,贼寇们倒是过的养尊处优天高皇帝远,潇潇洒洒,他们这些高高在上以为掌握着天下大权的人都叫贼子给蒙在鼓里,若不是凤明邪当时发现贼患已经深入到盛京城的祭天大典上甚至意图谋逆行刺东宫,恐怕就连他这个九五至尊,都还闭着眼睛做青天白日大梦呢!
呸。
这世道,奏折上的白纸黑字若是能信,那还要封疆大吏干什么!
石海大将军瞧着圣上捉摸不透的神色,心里已经清明了,天下之主虽然没开口甚至表现的寥寥无意,然对于偏隅的意向已决,这不,正等着寻个机会兴师问罪。
石海抱拳低声道:“末将以为,贼寇为患敢以府衙门路来蒙蔽朝廷双眼,便该杀之后快!”你越是小瞧了他们,他们越是能翻江倒海,一旦动到了皇家根基,呵,那可真是小河沟里翻了大船,石大将军中气十足也不多废话。
四个字,赶尽杀绝。
任老宰辅眉头微蹙忙抬手:“石将军有所不知,偏隅贼寇的来源确有隐情,”不是他对这些贼子有什么怜悯之意,“当年太*祖皇帝为了打下江山所以收编了不少悍匪充做杂牌军,立足天下后便将这千万的草寇赏了一方水土休养生息,却不想成了一群虎狼,几朝几代跟更迭下来反而占山为王,朝廷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没有对其多加遏制,”更何况论身份那些个先祖还是有功于大晏朝的“忠臣”,“所以先皇帝一直奉行招抚大计,老臣提议先派遣朝廷专员前往莫何顺宁两地查处属实再从长计议,且有必要先将两省要员宣至京城问话再做定夺。”
如今贼寇的情况,坐镇盛京城的人上人们那是一无所知。
“任宰辅,此一时彼一时,兵部的奏报明明白白,贼寇冥顽不灵,你还要与他们讲什么先礼后兵不成?”石海一拍盔甲铿锵作响,老将军虎背熊腰就斜眼睨着老宰辅,太*祖爷时期的情谊早化成了一江春水,纵容了这么多年仁至义尽,如今瞒着朝廷,他们还打算封自己一个山外青山楼外楼的皇帝吗。
分明是藐视天威,亵渎皇恩!
御书房里两位老大臣各执一词,江维航呢,他不说话,他是盛京府尹,站在那儿就是个“旁听”,没有他说话的份,他识相的很。
九五之尊没空看殿下的人是不是又要争个面红耳赤,你有你理、我有我意,他将手里的折子翻阅来去,温茶清盏“喀”的,白玉盖轻轻合上。
“陆副校尉,你来说说。”
天子漫不经心的打断了所有人的话,反而指名道姓的唤了那站在金殿旁随侍的不起眼的小姑娘。
三等侍卫,陆以蘅。
她站得直挺挺的就像一棵小松树,午后的明光落在半身金色绣花上,衬出斜斜的影子与绯红的金门相映,玉面锦绣又英姿飒爽。
任安一愣,得,他险些忘记了这儿还有个魏国公府的幺儿,石海将军也没料到,这两人突的就闭口了,眼睛齐刷刷的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