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贺年下意识的扭头用眼角余光看了眼陆以蘅,惹得那姑娘慌慌张张忙低下头去。
“小王爷神机妙算。”陆家老头心知肚明,若不是凤明邪算到了裕海不能明目张胆的出兵却决然要派遣小队刺探又岂会同意陆以蘅带五十人精锐就去桑鸣冒险。
凤明邪装着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可每一步都是运筹帷幄后的胸有成竹。
父女重逢,定悲喜交加。
那是不需要旁人来安慰和释怀的陆家恩仇,就交由陆家两代人亲自解决便是最好的故事和结局。
陆贺年感激不尽。
凤明邪了然挑眉,两人心有灵犀却不宣之于口,男人手肘懒洋洋轻靠案几,示意堂下人都起身,脚边那毛茸茸的六幺不知从何处窜出已扑棱进小王爷的怀里,哧溜钻得衣襟。
陆贺年掸去膝尚尘土:“我等一路前来听闻不少风言风语,不知如今形势何当?”他最关心的是北戎一族的动向。
小王爷微微颔首,那头的阳将军已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可不是,他按捺许久隐而不发快憋死了:“尚渚台发来了求兵书。”他言简意赅。
“什么?”陆贺年大感意外,尚渚台是域氏被北戎侵占之地,显然域氏希望永兆城能够出兵与他们里应外合和重新夺回国土,“域氏求兵,可有文书?”他很谨慎。
“且不管是否有文书,两国请兵,必须面交圣上裁决,你我皆无权独断。”凤明邪的话落在耳中,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两国交兵,不,如今是事关三国边境兵防,岂是儿戏。
阳将军咂嘴跺脚道:“的确,可、可盛京距永兆岂止千里万里,即便八百里加急,来回也需要十来二十天,远水就不了近火,咱们的讯报即刻上呈,陛下得知的也是半个月前的消息,迫在眉睫时,盛京可救不了边塞。”阳可山是实话实说,域氏会暗中发出消息定也是察觉了北戎在尚渚台的布放不周有机可趁,他将目光落在凤明邪身上,喏,盛京来的皇亲国戚,又是天子亲授的领兵之将,您不正好可以——代天子作抉吗?!
凤明邪狭长的眼眸掠下,屈膝百无聊赖踏在长椅上就跟个慵懒的二世祖一般,凉道:“阳将军是在暗示本王,越俎代庖吗?”
“这、这哪里是越俎代庖,这是,十万火急啊,如今探子一日三报,北戎宵小动作不断,咱们不能让他们抢了先机坐以待毙,域氏有心收复尚渚台,这不正给了咱们一个机会吗?!”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阳将军三大五粗凶悍勇猛,最是瞧不惯那些坐享其成的盛京高官,他站在此处唯保边塞不受侵扰,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尊卑高低、富贵权势,全都是废话。
他对盛京城里那些自以为是的规矩厌烦的很,自然也对这位高权重的所谓王爷,打心眼里增添不耐。
陆贺年忙安抚那暴躁将军:“咱不能图一时痛快,就将王爷陷入不义。”守城大将和盛京领兵若不对盘起来,岂非内乱丛生,况且倘凤小王爷独断专行,天子怪罪下来倒扣个罪名,比如,煽动边塞与番邦里应外合很是一出天衣无缝,那将来,是不是也会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拥兵自重、起兵造反?
阳可山好似从陆贺年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些弦外之音,他拳头狠狠朝小案几上一捶,气得屁股砸凳膈的慌,他可从来没想的这么“长远”,一个个的全是阴谋论牺牲者。
陆贺年无奈,这凤明邪本就是风口浪尖的人物,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千百的身价性命,九五之尊的用意唯独一个:莫要轻举妄动。
“阳将军,”站在后头一直没有说话的陆以蘅左瞧瞧右看看,在这矛盾中突然出声,“敢问,侵占尚渚台的是北戎哪一部?”
阳可山一愣,他没注意到陆贺年身后跟着的这个小丫头:“你是……”
“这是小女陆以蘅。”
“陆以蘅?”阳可山眉宇一蹙就舒展了开来,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你就是陆以蘅?”大将军从嗓子里氤出一声笑,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陆以蘅这三个字从盛京城传来可没少落在他们的耳朵里,如今见到了真容却不成想竟是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娇俏稚气小丫头,有意思,他突然很想听听,姑娘家的高见,“那是北戎赫齐部。”
北戎早年由一十三部落分散统治,再由各自小汗竞出大可汗,每一部族之间皆通过联姻来巩固互相的关系。
陆以蘅的指尖在下颌轻轻摩挲,她思虑二三低声沉吟:“赫齐部如今正效力于赫图吉雅小皇子,”她眉宇微蹙时仿笼上些许轻山软水的愁,此话一出倒是惊了四座,不知这常年生活在盛京城的姑娘对北戎竟如何熟稔,陆以蘅从怀中摸出一个带血小金盘掷上案几,这是她在桑鸣镇用利箭射杀的那个小队长身上卸下来的,北戎每一族皆有自己的行军信物,极好辨认,“桑鸣镇的骑兵就是他手下,我听闻这位小皇子从前深居简出鲜少参与政事,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说起来似不食人间烟火,这次赫齐部多加骚扰侵略外族,其中定有蹊跷。”
这世上任何人都俗,不食人间烟火那是神话传说。
陆贺年的神色从错愕到不由自主欣慰了然,徐澄邈说的不错,上天待他且有厚恩。
凤明邪单手撑颊,他喜欢陆以蘅种种出人意料的模样,指尖点检着袖口上的五彩雀羽金丝银线,抖落的光晕趁着微弱烛火似能晃花所有人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