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家奴小斯惊奇怪异,唯独没有半分的敬畏,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姑娘,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给宰辅大人提鞋都不配,他们这些家奴自然瞧不上眼。
“哟,是陆副使呀,”小厮阴阳怪气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过蔑然一笑,“不知礼单何处,小人好送进后院去。”他明眼瞧着却刻意刁难,陆以蘅两手空空不带任何杂役仆从上门,哪像是来送礼的。
“无礼无财,唯有贺意。”陆以蘅面不改色。
家奴互相眼神一对,闻言恍神半晌竟以为是自个儿耳朵不好使听岔了,上门来道贺居然连贺礼都不带,瞧瞧那些王孙公爵,谁不是几车几车的金银财宝心头好往任府里送,巴不得在那红箱子上再大大的署上自个儿的名叫任安大人好好看清楚,可眼前这个人的呢,实在是——不识趣又呆板,像个、像个小木头——说得直白了,那不就是来骗吃骗喝的嘛?!
家奴们讪讪一笑,索性将双手往袖子里笼着,既不赶人,也不请人,扭过脸嘻嘻哈哈的互相寒暄嗔闹起来,得,就将陆以蘅就似空气一般丢在外头吹冷风。
这世道,就是那么黑白分明,有权有势,那是大爷,请都请不到,这没权没势的,送上门来也不待见,还得叫你热脸贴着冷屁*股。
陆以蘅是看出来了,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冷嘲热讽、嬉笑怒骂,个个狐假虎威不都是仗着自己主子的威风,至于这究竟是任安那个老狐狸安排的,抑或是这几个家奴故意刁难,陆以蘅压根不想知道。
“任大人在朝为官四十年,先天下之忧而忧,初年时任大学士还曾走遍三省六府开学设讲,令数万学子铭感五内、肃然起敬,而后一介布衣入主东阁,先皇更是赞颂敬仰,圣上今日送‘鞠躬尽瘁’四字以表其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却不想治国有道却治家无方,竟教唆几个不成器的小人唯利是图、爱财如命,纵恶奴无视礼法、当街狂吠,看来任大人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小姑娘抬头看了看任府上月色流淌过的牌匾,言辞凿凿、掷地有声,冷笑着掉头便要悻然离去。
这下,反倒是那两个恶奴一脸的懵,小丫头这张嘴将两人言行罪过全扣在了任宰辅身上,败坏的名声、不德的品行,皆是主子教唆怂恿,这、这这——任宰辅要是知道他们作威作福传了出去还不得打断了他们的狗腿?!
家奴们急得跳脚忙上来拦住了陆以蘅:“陆小姐陆小姐,刚才是小的们和您开个玩笑,任大人一早吩咐了,要好生将您请进府门,刚刚、刚刚是小的们瞎了眼怠慢了。”
对对,怠慢了。
“您请——您请——”两个家奴点头哈腰的,就跟陆仲嗣那哈巴狗一个模子刻出来。
陆以蘅这才提起裙角大*大方方的踏了进去。
外头汗流浃背的家奴吹着冷风咽下口气:“你、你怕什么?”他撞了撞身边人的臂膀,方才着实是叫那姑娘给唬住了。
“这些话传到了任大人耳朵里,咱狗命都得不保。”另一人抹抹嘴角的唾沫星子,任府的家奴对外人向来刁钻刻薄惯了,来送礼的大人们见着了他们还时常会讨好着送点儿银子花销,这不是就想杀杀那小丫头的气吗。
“那这魏国公府的礼单,咱怎么记?”那家奴敲了敲手中的红册子,名门贵族送礼的清单,每一位上门的贺喜者,可都是清清楚楚的。
“老老实实写,就说她陆以蘅那目中无人的样子,一个从六品的小丫头她显摆什么?!”这不,越想越气,堂堂任府的家仆还被个姑娘给压下去了势头,“老爷问起,咱可要‘实话实说’。”不,是添油加醋,陆以蘅完全没将任安这宰辅放在眼中,府门之前大放厥词,对宰辅大人四十年的功过是非说长道短、品头论足。
俗话说得好啊,大王好见,可小鬼难缠。
这两人贼眉鼠眼的一拍即合,刚要落下的笔就叫人给截住了,跟前人锦衣华服,乍一看文质彬彬,只是眼角眉梢清敛倨傲,很自视不凡。
小家奴们脸上慌忙扯开笑:“秦大人,您来了,秦大人快请进!”这位可是碰不得的圣上面前大红人,任安就算不嘱咐,盛京城谁敢不给他薄面。
可是秦徵没有动,反而从袖中落出两颗金瓜子搁在了那账册上:“二位说话莫要刻薄了。”
他的话有些莫名,可是那家奴一下子便听懂了,忙将金瓜子塞回秦徵手中:“哎哟,小的们哪里敢要秦大人的赏赐,您收好,刚才是我等多嘴多舌了。”方才发生的怕都叫这位秦徵大人听到了,或许,他早在一旁目睹一切,这两颗金瓜子,那是装腔作势在嘲弄他们唯利是图也同时警告这些恶奴莫要丢了自家主人的节气和尊威。
两个家奴脑筋不算差,眼珠子转转就想的清清楚楚,忙作势抽着自己的嘴巴子:“小的不会胡说八道,您快请进。”
赔笑的嘴脸都快要僵了,秦徵这才安然入内,家奴们满头大汗重重呼出口气,可心底里不解的很,这盛京城中不都传闻陆以蘅丢了铜雀金珠与秦家的婚约那是名存实亡,秦大人更是圣上看中的乘龙快婿,怎么今儿个,破天荒的,竟然帮那辞?
见鬼了都。
任府内人声鼎沸中早已不见了陆以蘅的影子,秦徵思忖着那小姑娘平日里看起来面冷寡言,在校武场上荆钗布裙红缨如花的确一鸣惊人,他眯了眯眼,陆以蘅——
这三个字在脑中如同温吞水一般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