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药拉着步桐往院里走,“桐儿怎的这般客气,都是一家人说得什么话,你在东夷城做得那是为国为民的大善事,我如今上街去,被认出是南国公府的人,都不晓得有多少百姓来给我送这送那,闹得人又开心又难为情的。”
步易阳在后面背着手跟着,满脸的得意,“父亲如今可是开心,终于有孩子给家里争气了。”
步桐回去笑剜他一眼,“兄长接管兵部,少年得意,父亲定然也是欣慰的。”
说着话走到了房门前,正有两位医官出门来,招呼着家人准备一些处理外伤的东西。
步桐着急上前去,
“医官大人,玄、汤大人如何了?”
医官瞧见是步桐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作礼,“见过小先生。”
步桐摆手,“医官大人不必多礼。”
医官这才抬头,“汤大人的伤口虽然没有伤及经脉,但是创伤面很大,而且久久没有好好处理,有些地方已然溃烂发炎,须得去除腐肉重新上药,怕是得吃些苦头了。”
步易阳看着那医官,“大人这话说得好生奇怪,男子汉大丈夫还能怕疼不成,快些去准备。”
医官赶紧答应下,“是,步大人,汤大人还有些发烧,我再写一副汤药让人煎了去。”
担心府上的人怠慢,步桐回头叮嘱身后的春桃,“春桃,你去跟了医官拿药方煎药过来。”
春桃应下跟着医官走了。
白芍药看着房门轻轻叹了口气,“汤大人当真是个能忍的,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撑到如今这才表现出一二。”
步易阳不乐意地寻了个地方坐下,“这有什么啊?战场上的好儿郎都是这般英勇,哪能受点伤就跟女人似的喊疼。”
白芍药笑着去瞪他,步桐不愿意在外头掰扯,提了裙子往里间走去,
“我去看看玄霖。”
屋里人倒是少,只有长安和石青在旁侧收拾着,见了步桐进来,长安露出一丝无奈,“石青,你且去照顾四殿下便是,这里有我就够了。”
石青看了步桐着急的模样,“小先生不必太过忧心,汤大人身体强健定然不会有事,对了长安,方才医官大人要准备的药材还需麻烦你去府上药室寻来。”
两人便这么一齐出去了,步桐看着他们两“各怀鬼胎”的模样,心道“大可不必”,不若都是知道自己同汤玄霖的,只是不知道对方亦知,这才替自己百般遮掩闹成眼下模样,实在有趣。
步桐摇摇头走近床边,汤玄霖衣裳揭开,绷带也被拆走,露出骇人的狰狞伤口,隐隐流出血水,胸口的皮肤很细腻,透着健康的暖白色,只是总觉得这个人是神圣不可亵渎的真不该沾染血污,步桐近前,汤玄霖紧闭的眼睛便缓缓睁开,
“桐儿。”
步桐坐在床边,几乎不敢去看那伤口,“疼吗?”
汤玄霖微微笑着,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
“没事,都是皮外伤,不过借机能在桐儿隔壁暂住,也算因祸得福。”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步桐哭笑不得地看他,
“莫要玩笑了,等下医官要来给你清除腐肉,怕是会很疼的。”
汤玄霖一脸无所谓,只有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步桐不放,
“无碍的。”
步桐懊悔,自己该研究一下麻沸散古方的,那样眼下的情境便刚好用上。
生生剥开自己的血肉,那得多疼啊,步桐伸手去隔空触碰一下那个伤口,“哪有说得这般轻松,平白为我遭这么大的罪,值得吗?”
汤玄霖的笑里多了几分深沉,沉声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值得。”
看着步桐几乎垂泪的模样,汤玄霖难得开了玩笑,
“桐儿,我如今衣衫不整,你还这般盯着我瞧,是何用意啊?”
步桐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随即认真地按着胸口,“放心,定然不白瞧了你,本宫会对你负责任的。”
汤玄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是诙谐,难以置信地开口,
“桐儿,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步桐捂嘴,跟汤玄霖对视而笑。
医官们端着药匣进来,看着步桐在旁有些为难,
“小先生,您还是出去罢,等下的场面太过于血腥,您一个女儿家看着实在是……”
步桐起身立到一旁,
“东夷城里更惨烈的情境也是见过的,无妨,我在旁站着就好,不会耽误医官们。”
汤玄霖突然开口,
“桐儿,去罢,你去寻四殿下,告诉殿下我这两日怕是无法出去办案,要他多留心局势。”
汤玄霖竟然也要自己离开,步桐顿了一下,想着等下汤玄霖怕是担心失态的模样被自己瞧见罢?
点点头轻声道,“如此我便先到前堂去一趟,汤大人好生上药休养,我马上便回来。”
既然他有心回避,自己又何必坚持,步桐退出来在门口台阶上坐下,吩咐家人去传话。
上一场大雪还未消融,石阶上冰冷刺骨,不一会儿,步桐听着汤玄霖隐忍不成发出的声声闷哼,这才意识到汤玄霖让自己出来并不是为了保全他的形象。
内疚,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难过席卷了全身,步桐只觉得内疚,内疚自己为什么这一世还要累他如此;内疚汤玄霖为了不让自己有负担故意支开自己,却误以为他只是想保存颜面。
汤玄霖,是个多细心骄傲的人呐。
白芍药站在步桐面前,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轻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