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则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城西大道,直通凉州,凉州随时可能会有援军赶来,稍有不慎,就是腹背受敌。
所以就算是屯驻兵马,也不能尽全力攻城,所以派遣一路偏师就可。余之麾下,朱序所部在之前新平郡之战中损伤不少,就让朱序镇守城西。”
“正合我意。”桓冲抚掌笑道,“不过就算凉州无兵前来,氐人也有可能从此突围,所以余也抽调五百兵马交给朱将军,以防万一。”
“这样兵马是否过于分散?”杜英忍不住皱眉。
桓冲陷入思忖,端详着沙盘。
而隗粹等人之前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隗粹解释道:
“现在氐人只是闭城不出,并且在四个方向都设下了营寨,作为城池庇护。迄今不知氐人是打算直接守城还是和我们决战于外,也只好如此布置,以见招拆招。”
“山不就我,则我去就山。”杜英沉声说道,“苻坚素来狡诈,不能见招拆招,难免会被牵制和引诱,落入陷阱或露出破绽。既然苻坚四面设阵,那我们便择一面先破,探其虚实。”
苻坚看上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越是这样,杜英越不会让苻坚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反其道而行,或许能够尽快试探出来苻坚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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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城外,土塬连绵。
杜英登上其中一处土塬,放眼向东望去。
安定城就坐落在连绵土塬中的一条谷地之中,东西走向的官道穿城而过,是这周围少有的平坦之地。
雄壮的城池,高过周围的低矮土塬,城门上的城楼更是修建的格外高耸。
迢递高城百尺楼,这座城以其规格,的确有资格作为西北门户。
以及现在氐人意欲死守之地。
而地形的限制,也意味着王师只能沿着城池南北两侧很局限的展开,而把攻城的兵力重点放在东侧。
杜英否决了从四个方向同时攻城的原因之一,也在于此。
南北虽然有利于攻城大军屯驻,避免驻扎在大平原上,一举一动都能在城中尽收眼底,但是总归不利于大型攻城器械展开。
“苻坚虽然屯兵四面,但是很明显其也认为东面是主攻方向。”杜英扬起马鞭,指着东侧说道。
这一次跟在他身边的是朱序。
王师各部都已经在磨刀霍霍,只有朱序因为领的是戍守城西的任务,所以还能脱开身。
不过朱序也不是闲得无聊来陪着杜英视察风土地形,而是为了请战来的。
他麾下的兵马在新平郡一战中因为阻挡苻生的绝地反扑而死伤惨重是不假,但是桓冲之前曾分拨部分兵马给朱序,后来虽然桓冲又拿回去了一些,但总归没有要求全部归建,所以朱序并不认为自己部下已经疲软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友军进攻了。
但当杜英说出刚刚这句话的时候,朱序就已经清楚,好像也没有请战的必要了,因为杜英的意思很明确:
只有一个主攻方向。
所以甚至就连隗粹和刘波等人都得轮流上阵,自然轮不到你们了。
朱序只能无奈附和道:
“督护此言不假,坐镇城东的苻融,之前和我们几次交手,的确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只是······苻融毕竟掌军不久,苻坚却让他统兵坐镇城东,是否对苻融太过信任了?
易地而处,属下认为或许换上一个更老持稳重的宗室重将更稳妥一些。”
杜英眯了眯眼,斟酌说道:
“话虽如此,但苻雄和苻生都已身死,氐蛮军中能执掌大军的主将,还剩下几个?
而且苻坚本来就是谋篡而上,所以他又何尝不会担心自己用在苻健身上的手段会被别人用在自己身上?
所以让苻融前来领兵,恐怕主要原因是,苻融是为数不多能信得过、不会背叛的人罢了。”
朱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局势糜烂至此,苻坚何必再苦苦支撑?”
杜英淡淡说道:
“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出人头地,又有谁会舍得直接投降?多坚持一下,说不定真的有希望。”
顿了一下,杜英又宽慰朱序道:
“就算是凉州不给苻坚这个希望也无妨,我军之后定然是要继续向西北进兵,彻底打通河西的,所以到时候这个任务也必然要落在你的肩膀上。
现在军中众将,诸如隗粹,皆有兼职,而且多半出身关中、梁州或者西凉,沾亲带故,总归会有掣肘,而你不同,让你去完成这个任务,余最放心。”
朱序顿时精神一振,相比于进攻眼前这个小小的安定城,很明显平定整个河西的功绩更让人心动。
而历史上有过这样功绩的人,可是霍去病那样的人物。
不过朱序很快也琢磨到了杜英这样安排的意思。
他出身南方,定然在关中和江左、荆州的斗争之中左右为难。
所以还不如率兵前往凉州,算是避开了长安是非之地。
但是杜英这个态度,也几乎是在明摆着告诉朱序,未来在长安,在关中,自己和江左、荆蜀之间,会少不了“一战”。
“平定凉州,属下愿为前锋。”朱序郑重拱手,至少杜英愿意将他从这种内斗之局中摘出去,朱序还是很感激的。
杜英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朱序,似有些不满。
朱序心中凛然,自己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这个任务,自然也说明朱序自己同样不愿意面对江左和荆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