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中有许多的大人姓张,可能叫贾母在这个时候问起的张家却只有一家——
便是那张氏的母家,右副都御史张甫张大人家。
想到这张家,王夫人不由得微微的撇嘴,只到底不敢让贾母看出来了,就恭敬道:“说起这张家,原本也是该来人的,只除了报丧那日有个管事的婆子随着我们家的人来看了一眼,这许多日了,竟是再没有言语。”
此事贾母也隐约知道,只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奇怪。就蹙着眉头,将手中的小碗握得死紧:“你瞧着这张家可有什么古怪没有?”
就说得王夫人也是唬了一跳,便惴惴道:“母亲的意思是……?”
“张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贾母就一字一字的缓慢出口:“凭心而论,若是我的敏儿有个什么,只怕我是恨不得飞奔到她身边的,此时这张氏人都没了,那张家怎么就……怎么就不来看一眼?”
王夫人听了,只在心中暗自一笑,道您若真这么疼这个女儿,上次贾敏吐血之后怎么不见您飞奔到她身边?可见这疼人的话儿话不过便是唬人的罢了。
只到底不敢出口,就斟酌道:“却是来不了了罢?据家下的婆子说,这张氏没了的消息一报过去,他家的老太太便就躺下了,而那张家老爷子您也是知道的,自从那日被陛下……这大半年了也不见好,京中各家医馆都是瞧遍了的——这一家两个老人家都倒了下来,可不得让那张家主母忙得抽不出身来?”
贾母便就缓缓点头,只是眉宇之间依旧有不渝之色:“这张氏的哥哥?”
“至于那位小张大人……我恍惚记得是在都察院中打杂?”王夫人就笑了:“我的老太太,这张大人是为了什么而至今日这满京城的人都是知道的,因此这小张大人可不得更加努力着些去效忠皇命?以免被陛下一齐清算了去,这时节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都是连轴转的时候,这位小张大人,只怕至今仍着不了家呢。”
“便是这般。”此时贾母已是回过神来了,便就连连应道:“而张家其他几个儿子都是外放的,此时还不知道有没有接到消息呢。”
王夫人也应了一声,只低垂着眉眼不说话了。
而贾母却是长长的叹息道:“老二媳妇,你也别怪我多心,只是你大嫂去的那样……因此我少不得多操心操心了,若是被张家看出什么来,只怕不好交代呢。”
王夫人也知道贾母在说什么,听说张氏去的那晚上咳了整整一夜,最后吐出的唾沫星子都是血红的,只与此相对的却是她的嘴唇,苍白到毫无一丝颜色,好似那所有的血都已经吐尽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只觉得后脖颈处猛然吹过一股子寒意,仿佛已经看到张氏那缭绕不去的冤魂只在这院里屋里四下无依的飘荡着——
却叫人毛骨悚然。
王夫人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顿时看到贾母困惑的目光扫过来:“老二媳妇?”
她只能勉强的拉扯出一抹笑来,就在心中默念着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在这事儿上着实是没出什么力的,因此张氏要索命……也该贾母为先吧?
这想法滚轮似的转了几圈,才好歹将面上的笑扯得自然些了,就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嫂这些年来日日不曾断了药,最后大半个月母亲更是亲自将人接到了自己身边,只用您私库里的上好老山参替她吊着命。说起这事儿来连大嫂身边伺候的人都直流泪,满京城谁不夸母亲慈爱?这张家又能够看些什么出来呢?”
便就微微向着贾母靠了靠:“这王太医也不是没来看过,只这开的方子没到大嫂嘴里的事儿除了我和母亲,便只有您身边的赖嬷嬷知道了,媳妇连周瑞家的都没敢告诉了去,瞒得紧紧的呢。”
就说得贾母更是连连念了几句佛,思来想去只觉得这事儿再看不出什么来了,这才对着王夫人正经道:“只虽是这样,这张家转过了这一轮必然是得上门的,且这丧事可有七七四十九日,你必得牢牢的盯了,不可有一丝差错!”
王夫人连声的答应了,这才有些委屈道:“母亲这话说得,媳妇有哪次对这家里的事儿不尽心竭力了?只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母亲看看哩。”
贾母只哼笑了一声,暗道这王夫人的心便是掏出来只怕也是黑的,上面少不得还烙了两个字:银子。
只到底不能就这么说出来打王夫人的脸,便就眼珠子微微一垂:“你也合该尽心着些,这张氏和你也是快二十年的妯娌了,更别说此时人家更是为了你家元春的事儿急过去的。……因此便是为了大丫头也该好生送人家最后一程才是。”
这话王夫人是一个字儿也不相信:张氏是怎么死的王夫人心知肚明,想来贾母更应该是门儿清才是——因此贾母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因此她便有些不能理解了,只揉着帕子揉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来:“母亲这话倒让儿媳糊涂了,我自来是个愚驽的,还往母亲解解惑?”
贾母就看她一眼,只道:“你只需记住你大嫂和元丫头向来感情深厚,这次元丫头进宫她也日夜忧心着,却不想前些日子那样大的事儿……便就使得她更加煎熬,一颗心只悬着放不下,这才内忧外患之下一病没了。”
就说得王夫人是银牙暗咬:贾母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张氏和元春感情好?她这是将自己这个元丫头的生母放在哪里?且张氏又哪里关心元春了?她巴不得将元春远远的送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