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死了,但程钰这把刀皇帝还想暂时保住。
安嫔死了,但是安嫔的死却似乎无法如愿的将程铮拉下水。
除了这两件明面上的事儿之外,后宫里似乎还有一个连皇帝也无法忽视的存在,但迄今为止他却是连那股力量究竟属于谁也看不出来。
而前朝……
是的,还有前朝。
前朝中的刑部已是不能再看了,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单单出现在刑部了:刑部出事了,旁人会熟视无睹吗?
不会。
所以皇帝这下是真的茫然了。
也所以他茫然的时间有点长。
至少长到足以让这屋子里的人都看出些什么来。
在所有的涉事人员之中,邱尚书算是身份最低的那个,所以他即使看出了一些东西,也谨慎的保持了沉默:他不是不想说话,但是这个话不应该由他来开始说,他没有这个脸,也不想冒这个险。
因此他继续沉默。
程钰倒是能够开口,他是皇帝的亲子,虽然眼下那嫡子的身份摇摇欲坠,但是他自幼养成的高人一等的心态却想必不会在短时间里崩塌,更何况他都干出围堵刑部大牢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了,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不敢说的?
想到这里,邱尚书不由就将期待的目光移向了程钰。
然后他失望了。
因为程钰就像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的一样闷声跪在地上,整个人的背脊微微的向前弯曲着,从邱尚书的角度乍然看去,简直就像是一只在捕猎前夕潜伏的猛兽一样危险……
可邱尚书很快就体会到‘乍然看去’这种判断方式的错误率有多高了:程钰乍然了一瞬,乍然了两瞬,乍然了三瞬……他甚至于乍然到邱尚书都忍不住眼球的干涸快要涩出泪水的时候,依旧在原地潜伏。
此时再看,他哪里还是猛兽啊?他简直就是个泥土做的塑像了,只待入了窑过了火,就能够长长久久的维持着那一个姿势直到天荒地老了。
……
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邱尚书才明白在那个已经遥远到尘封进记忆角落的瞬间他的眼睛没有出错,程钰确实是在蛰伏,只是他的所谋太大,大到一瞬间的蛰伏是远远不够的,他一直一直蛰伏着,直到能够——
只却不是现在的邱尚书能够预料到的了。
当程钰不去做那个出头鸟的时候,邱尚书不得不将目光移动到了程環的脸上。
之所以用‘不得不’这三个字,是因为邱尚书对程環的智商已然感到绝望。
他不知道程環究竟是怎么长大这么大的,但他却知道如果他将希望放在程環身上,那他一定活不长。
但他又在期待着程環的开口,或者说是期待着程環在任何人指引下的主动开口。
毕竟只要是程環自己张的嘴,邱尚书就有把握撇清责任。
而程環看上去也是极为激动的,他虽然没有张嘴,但是唇瓣却在不停的蠕动,仿佛眼下的静默只是因为有人将他的嘴唇粘粘在了一起,而他正在极力的挣脱这种束缚——
然后他成功了。
因为就在踟蹰了不久之后,他猛然间将眉头重重的往下一压,整张脸变得坚毅而执着,简直就像是一个面对千军万马却兀自往矣的英雄:“父皇,儿臣认为……”
皇帝:“……”
皇帝于是看了他一眼。
皇帝的眼神里或许有些长久沉思却得不到结果的疲惫,但是震慑程環还是足够的,因此他只是淡淡道:“这些事儿都是你在刑部听政的时候发生的?”
程環的表情瞬间就转变成了惊恐,还是那种有些呆滞的惊恐。
或许这些事儿发生的时候他的确在刑部挂着名头,但天地良心,这些事儿从头到尾都和他无关啊!他当时可是忙着……
忙着什么呢?忙着收拢礼部的人呢,虽是刑部也没落下,但也只是对刑部官员的拉拢没有落下而已。
如果皇帝要借此来追问他为什么对刑部发生这样大的事儿都一问三不知,他却要用什么借口来遮掩?
程環:“……”
他暂时想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努力的去想,于是想着想着……人就痴了。
而程環的入神使得邱尚书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他知道程環蠢,但他没有想到程環会这么蠢。
看看程铮就知道了,皇帝想找你事儿的时候是不会在意你到底和这事儿有没有牵扯的,有牵扯要上,但便是没有牵扯,皇帝也能往你手里塞一条又粗又结实的绳子……可皇帝既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发挥下去,那就说明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意思,不然他还会给程環留下思考对策的时间吗?
所以程環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
就在两次失望之后,邱尚书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把目光投在程铮的身上了。
程铮现在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就像是激烈水流中的那根稻草一样——
然后曾经对程铮抱有希望的邱尚书就恨不得放了手,只任凭自己被冲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程铮虽然貌似恭顺的低着头,但神色间却全无一丝慌张,如果硬要说的话,那神情……倒像是在看戏。
邱尚书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东西,甚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进入老眼昏花的岁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时的震惊使得他忘记了控制自己的目光,以至于程铮似有所觉一般的侧过头,只将眼眸和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