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不得,”程铮就平静的看着她:“可父皇要对付的也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啊?”
程曦:“……”
程铮看她似乎已经有些呆滞了,这才笑了一笑,用一种宛如哄孩子一般的语气道:“毕竟黎民百姓离这事儿太遥远了,素日里的柴米油盐就够他们忙上一辈子了,皇帝……只要不到需要揭竿而起的地步,只怕对他们而言是谁在感,且干了什么都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程曦只觉得恍惚:她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现代社会的民意监督等名词哄得脑袋都傻了!却也不想想,眼下是个能民意监督的时代吗?旁的不说,只说这些深宫内苑的事儿百姓从哪里去听说?这又不是一个全国刷微博的时代,皇帝这些荒唐事儿不但下不到百姓之间,只怕连京城的地界儿都传不出去!
……不要觉得夸张,而是这个时代的信息就是这么滞后!
且百姓们便是听说了,知道了,那又如何?
正如程铮所说,皇帝对他们的意义只怕还不如菜米油盐之类的物价来的现实,便是此刻皇后死了举国哀丧,只怕除了戏园子等地,人们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管他皇帝老儿什么时候再娶新老婆呢!
而皇帝的荒唐只要不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不过就是个茶余饭后的乐子话题。
因此这么说来……其实无论皇帝还是皇子,此时要争取的都是那些会关注这事儿且说得上话儿的人。
只是……若是这样的人——无论是有官还是有爵——他们的话语权来自于他们的身份,而他们身份的立身之本却在于皇帝!
如此看来,事情仿佛是一个死局,那就是皇子们试图用这些的舆论来制衡皇帝,却不想这些人能制衡皇帝的地方却正是皇权赋予的……所以说起来程铮的话儿还真没错,那就是别看他们现在闹腾得欢,皇帝一旦不要脸了,那再闹腾都没用!
不……
也许不是这样呢?
程曦就抬起头,只踟蹰的看着程铮,但□□却是在嘴里翻覆了数次也说不出口。
程铮见她这样也有些奇怪了,就道:“你想说什么?难得你这妮子也有谨慎的时候?”
程曦就又在心中挣扎了一下,这才对着程铮道:“与其说是皇帝赋予的权利,不如说是……皇权赋予的?”
程铮:“……”
他几乎就脑袋空白了一秒。
可这空白不是因为程曦的话儿,而是因为程曦话语背后的□□。
与其说是皇帝赋予的,不如说是皇权赋予的?
……皇帝?
……皇权?
皇帝不就是皇权的集中体现吗?为什么程曦还要将皇帝和皇权分开来呢?难道皇权还能脱离皇帝而体现吗?
——能!
其实又何止是皇权能脱离皇帝单独存在?而是皇权向来就不受限于皇帝本身!
这么说或许还有些不能明白?那再加一句解释就能明白了:从古至今那许多的帝皇那许多的朝代流水一样的过去,皇权的至高无上可曾有过一点子的动摇?
没有,铁打的权力,流水样的掌权者。
而且便是这也还是属于没有算上极端情况的,那就是皇帝尚有受制于权臣宦官乃至于后宫等种种势力的时候,但皇权的至高无上却依旧能给予掌权者以极致的至高与至尊。
所以皇权和皇帝从来就不是一体的,皇权是所有皇帝毕生的追求,皇权却又不是非某个皇帝不可。
而这样的对峙放到眼下的局面中,便可以用这样的话语来解释:眼下皇帝之所以还能让亲贵大臣们在皇家的各种闹腾面前保持安静如鸡的状态,不过是因为他还是皇帝,也不过是因为眼下他还是皇权的体现……可若是皇帝闹腾到人忍无可忍以至于不许再忍的时候……那么对众人来说换个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吧?
这个想法使得程铮在一惊一喜之后就是一滞,然后又涌起来了无尽的后怕来。
是,皇帝是可以换——但谁知道下一个皇帝会是谁?有谁规定老皇帝下台之后上位的就会是老皇帝指定的太子了?
不提那些说不准会趁机改朝换代自己当家做主的人,只说程铮自己就知道自己不会是所有人……不,应该说自己绝对不会是大多数人心中那个期盼的继位者。
是,他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第一继承人,可当皇位的更迭都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时候,他名正言顺的继承权真的那么重要吗?
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罢?
而当程铮的‘名正言顺’变得无可厚非之后,他那些素日里不重要的’缺点‘就会暴露出来了:程铮年纪已长,且是所有皇子中最年长的那个,虽有言道’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可是对那些发动了政变并且定然会希望从中得利的人而言,国有长君就不一定是他们福气了——一个年长且神志清明的皇帝不但会阻止他们在政变之际扩张自己那些应有不应有的权力,甚至于还会因为他们有发动政变的能力而开始敌方着他们,或者直接在有机会的时候一劳永逸的将他们这些威胁直接……
这些事儿在历史上都是有先见之明的,毕竟陈桥兵变之后的杯酒释兵权也同样的有名。
且便是没有历史的借鉴,便是程铮自己也没办法违心的承诺自己会在大权在握之后还容忍自己的身边有别的威胁。
这点程铮明白,可却又不止于程铮自己明白,所有能发动政变的人都会在动作之前将所有的可能想一遍……然后就会下意识的将程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