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刑部侍郎本就是跪在地上的,也本就是低着头的,此时就更是将自己低垂的脑袋叩在地上了:“微臣万死!”
皇帝:“……”
很端正的认错话语,很端正的认错态度,甚至于是很端正的认错速度……
只却是叫皇帝越发的愤怒了。
毕竟这刑部侍郎变再是端正又能如何?
他们从根子上就是错误的!皇帝不在意他们的认错是否‘端正’,皇帝唯一会上心的只有——
他们制造出来的、或者是由于他们的无能而被人制造出来的这堆烂摊子!
因为这堆烂摊子,此时这两位侍郎的认错再诚恳,在皇帝看来也变成了一种死皮的诚恳。
由是更叫他恨得咬牙切齿。
也就将那炮口架得更高了些,这火也就开得毫不犹豫:“这事儿却是你们一句‘万死’就可以解决的吗?若你们真有心,却又为何只说不做?”
程铮:“……”
说真的,皇帝这话却是太过了些,便是皇帝,又哪里有就这样叫朝中的重臣不经调查问罪就直接去死的道理?
且这不问青红皂白只将事态一股脑往人身上推的架势……也叫程铮觉着无比眼熟。
——就仿佛这事儿方才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种眼熟。
因此竟是和庄简亲王一前一后的道:“父皇(陛下)不可如此!”
待得喊出了这一声,这一老一小才相互看看,就由程铮谦逊道:“老亲王请。”
庄简亲王也斜了程铮一眼,那目光中仿佛有着些什么,却是风驰电掣般不等程铮看清楚就收了回去,只垂下眼眸对着程铮一拱手道:“老臣多谢殿下。”
程铮也笑着回礼,双方且做出了十足谦让的姿态,这才在皇帝的不耐烦中只由着庄简亲王道:“且不论这刑部侍郎是不是能说死便死的,老臣只问陛下一句,眼下这事儿已经不是刑部侍郎就能解决的了,陛下却打算如何是好?”
登时……登时只叫皇帝不可置信:“你为何说这话?难道我堂堂朝堂就只能指着一个刑部吗?还有——”
还有大理寺,还有都察院是吧?
庄简亲王:“……”
他甚是不耐烦的将眼皮子就往上一撩,只露出一对白眼来:“只不涉及宫闱的事儿陛下还要宣扬至何处?且也不是老臣看不起那些大臣——若是早些时候,他们兴许还能有一二能为,但眼下嘛……仿佛也只能帮刑部验尸了。”
说完了这话儿,他竟是还不罢休,就用一种‘低’到人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也不是老臣乐意看热闹,只那时候……想必会‘热闹’极了”
简直说得程铮几乎要克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皇帝:“……”
他的脸本就被庄简亲王说得青了,等程铮再一笑,更是笑得那青中又泛起几分的紫色来,如此青紫交错,来回犹如两军交锋一般的在他脸上占据着一席之地。
便就一面用眼刀子去杀程铮,一面对着庄简亲王叱骂道:“大胆!这是什么地方?也由得你如此浑说?且你身为老亲王,更是该——”
却不想那庄简亲王今日就等着这句呢!因此听到皇帝这般说了,他却只用一种更为粗暴的语气迫不及待的打断了皇帝的斥责:“老臣虽老迈,但也知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道理,如此朝堂上这般混乱,老臣不才,愿为陛下分忧!”
好悬没把皇帝吓得昏过去!
庄简亲王为他分忧?
庄简亲王拿什么来为他分忧?
想必只会是带着宗人府的那帮大小皇亲来为他分忧了!
可这怎么可以?!
皇帝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拉拢宗人府,却是从来没有成功过,所以眼下又如何能将这些事儿交给没有在他阵营里的宗人府了?
……
皇帝不愿意。
甚至于也不甘心。
但就在不情不愿的同时,他也感到了迷茫。
刑部已经‘用废了’,而都察院和大理寺虽然还没用,但也想必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此如果不找宗人府?他又能去找谁?
……
皇帝不是一个不能‘坚持’的人,可以说为了这事儿,他甚至于都已经表现出超人的执着和固执来,可问题是这有的事儿,并非是皇帝的一番主观臆断就能达成的。
便说眼下皇帝已是做了多少描补,填进去多少人了?
可也无论他怎么做怎么填,他使出去的所有手段,竟是悉数失败,不是被人拦下了就是被人阻绝回来了——经历了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失败、重复失败,即便皇帝的手段多得和八爪鱼似的,心智坚强的和顽石似的那也受不了啊!
他究竟还要如何做?他也究竟还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才可能——?
随着这些零零碎碎却又涓滴成河的思想碎片在脑海渐渐的收拢和集中,皇帝的面色竟是再一次克制不住的变了,还变了又变、变了再变。从青变到黑,从黑再到白,而在一轮又一轮的交替之后,皇帝的面色最后却是定格在一种接近于惊恐的灰败之上:
有也或许是直到现在,皇帝才不得不承认一件他绝对不愿意承认的事儿,那就是他在遽然中发现,或许在不经意间,他竟是给自己挖掘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无论他往里面填多少,也无论他往里面填什么……终究都没有将其填满的那一天。
是,皇帝的确知道自己或许开启的确实是一道通向深渊的大门的,但在今天,在此刻之前,皇帝从来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