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p
你会让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乱入你的人生,欺骗你的感情,甚至,毁了你宝贵的许多东西。/p
纪仰光的手指一下子被年芨松开,有些茫然无措,他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也只是卡出了一个:“好。”/p
循着记忆,他缓缓挪动脚步往门的方向走去,鞋底踏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一下的,也像打她心上。/p
年芨忽然开口:“等一下。”/p
他顿时止住动作,略带惊喜转过头,脸上的表情被黑暗尽数掩去,因此她并没有看到。/p
年芨动了身子,在视线不甚清晰的情况下却也准确无误的走到了房间里的小架子旁边,她伸出手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慢慢向纪仰光走去。/p
他就定定的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盯着她模糊的轮廓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没来由的,他忽然就抬起了双臂。/p
想抱她,想把她搂到自己怀里来。/p
下一秒,有柔软的布料放到了纪仰光伸出的手上,伴随着年芨很轻的声音:“你的衣服,上次的那件我已经帮你洗过了,谢谢你。”/p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还没等完全回过神来,她又说了一句:“不要嫌弃。”/p
手指摸了摸,是自己衣服熟悉的料子,纪仰光垂下头,看着手上含糊不清的一团东西,忽然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意味:“好啊,不嫌弃你。”/p
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用力拉开了门栓,大步往门口走去,他手上一用力,“啪”的一声,木门被重重合上。/p
昭示着他现在极度不爽的心情。/p
年芨眼神空洞的望着门口的方向,身子一软,忽然就慢慢的滑落了下去,坐在了地上。/p
其实挺冷的,夜里气温低,为了透气屋子里又没关窗户,刚才有纪仰光在,年芨倒没什么感觉,这会儿他一走,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又有夜风不停的从窗子口吹进来。/p
她忽然就觉得冷意从手指缝里打着卷儿往全身逐渐席去。/p
想爬起身去找件外套披着,可是两条腿死活使不上劲儿,跟瘫了似的。/p
年芨一直都知道,纪仰光是喜怒都不形于色的人,通常她很少能在他脸上捕捉到什么情绪,也很难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p
他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沉沉的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也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就像在心里为自己铸起了一所高高的牢笼,将他的心锁在其中。/p
她知道只有这样的清冷的性格和冷冽的气质,才能让他心无旁骛看似没有任何缺点的游走在他所擅长的领悟而不被人所诟病。/p
他看似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其实只有真正懂他的人才知道,他只是习惯于把自己在乎的东西放在心里不拿出来而已,所以才会人人都觉得他性格冷淡。/p
而事实上,在遇到自己之前,也从来没有人可以改变他这样的状态。/p
年芨垂在地板上的手掌逐渐紧握成拳。/p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从一开始纪仰光在她跟前颇带有撒娇意味的说“我饿了”,紧接着是他破天荒的陪着她吃了廉价的泡面,然后又是他极其正色认真的跟她讲富人穷人的差距,再到后来他似乎没控制住自己吻上了她的锁骨,以及他眸色深沉的告诉她:“我不是什么好人。”/p
他刚刚向自己伸出了两只手,是想抱她的吧?/p
还有先前,她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是想吻她的吗?/p
纪仰光这样一个淡漠深沉的人,只是这一个晚上,就已经做出了太多太多连年芨都感觉不对劲的举动,似乎只要跟自己在一起,他就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破戒。/p
以及他刚才愤然摔门而去的动作,此时此刻都像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刺入她的心窝,鲜血淋漓,疼痛难耐。/p
他是被自己伤到了吧?是的吧?/p
她刚刚把衣服还给他的动作,虽然面上不动声色,说的话也客客气气,但是其中疏离和撇清关系的意味不言而喻。/p
他那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懂呢?/p
年芨捂住心口的位置,坐在地上颓废了许久,这才终于有了力气爬起来,走到大开的窗户边,她连合上窗户的动作都开始微微颤抖,冷风扑面而来,是深入骨髓的冷意和心寒。/p
因为位置偏僻,老旧楼房偏多,这一片区域从屋子里往窗外看,几乎看不到任何景色,一眼望去都是错落有致紧挨得密密麻麻的住宅区楼层,墙体斑驳陈旧,还有一些碎片覆在上面。/p
终于关上了窗户,她走回床边,手指触碰到柔软被子的那一刻,才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一般。/p
屋子里依然没有开灯。/p
年芨坐在床上,手指紧紧捏着身下的被子,用力到连指尖都微微泛白,黑夜里,她一动不动得像一樽坚硬的雕像,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p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不会有任何问题。/p
这本来就是她本来的目的,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安安静静的在远处观望着他的生活,不打扰不乱入,看到他好她就也好。/p
这是她最后爱他的方式。/p
过了良久,年芨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倒在床上,双手捂住脸庞,小声的呜咽起来,泪水静静的落满了一脸,然后缓缓融合进柔软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