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锦不说话了。/p
她对不熟的人从来都是这样,也讨厌跟别人有身体上的触碰,感觉到头顶上传来触感,一张小脸儿立刻垮了下来。/p
年芨不好意思的对服务生笑笑:“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别太在意。”/p
服务生摊摊手,也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的,小孩子嘛,很正常的。”/p
服务生走后,年芨替绘锦将甜品包装拆开,又把小勺子递到她手心里,轻声说:“绘锦先随便吃一些吧,等会儿我带你回家,再给你做饭好不好?”/p
绘锦接过精巧的小勺子,点点头,然后开始小口吃了起来。/p
终归还是小孩子,逃不过美食的诱惑。/p
绘锦觉得这东西十分新奇,看起来这么奇怪,吃到嘴里却是甜的,她年纪还太小,脑子里想的事情也不多,很快就被面前的美食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嘴角边还沾上了碎屑,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烦恼。/p
年芨心想,能就这么忘了也好,不然她还得想很多个理由,来搪塞这个年纪虽然小,但打小就心思缜密的姑娘。/p
绘锦妈妈性子沉静如水,绘锦除了遗传到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性子脾气什么的却是跟她妈妈半点也不像。/p
才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眉宇间却已经有了她妈妈的影子,眉目如画,脸色白皙,举手投足间都隐隐有那人的风采,要是长大了,肯定跟她妈妈一样,也是个不俗的美人。/p
年芨看着绘锦可爱的吃相,时不时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碎屑,忽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绘锦,你妈妈把你带得真好。”/p
绘锦一愣,然后扬起小脸,挺骄傲的说:“那当然了,我妈妈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对我可好了。”/p
年芨随意的笑笑不说话。/p
其实她的意思是,你妈妈真的很厉害,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还能带着你这么个孩子,举步维艰的生存着。/p
如果换了年芨,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下来。/p
“姨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绘锦咬着手上的甜甜圈,腮帮子鼓了起来,含糊不清的问。/p
年芨轻笑:“你说啊。”/p
“为什么,妈妈要我喊你姨娘啊?可是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啊。”/p
年芨垂下眼睛,很轻的叹了口气,她想了很久,然后才说:“因为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跟你妈妈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啊,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就慢慢离开你妈妈了,所以你才没有见到过我。”/p
她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为自己这话捏了一把汗,她知道绘锦心思深,万一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她又应付不过来的话要怎么办?/p
意识到这里,年芨又补充了一句:“绘锦,别想太多了,你妈妈既然让我帮忙照顾你,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安心心的呆在这儿就好了,姨娘虽然没什么钱,但不会饿着你的,放心吧。”/p
绘锦低着眸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p
年芨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没有,但是眼下,除了这么忽悠她,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p
“绘锦,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任何意外,只有这样,才对得起那些用生命来保护你的人,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寄托和希望。”/p
年芨的视线落到绘锦白净的侧脸上,忽然又想起了她的妈妈。/p
那个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气质温婉如兰,如诗如画的美丽女人,有着一头齐腰黑发,面容永远温和,说话声音也永远柔和的女人。/p
她叫温禾。/p
她的女儿,叫温绘锦。/p
她直到死,都还在用催眠术催眠自己的女儿,不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多么的险恶与黑暗。/p
她原本干净白皙的脸庞上,沾满了血污,衣衫也已经在逃亡的过程中变得破败不堪。/p
在看到年芨的那一刹那,她已经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忽然亮起了光芒。/p
她艰难的开口,发丝凌乱的缠绕在脖颈间,大片大片的血渍从她身下蔓延开来,像一朵绝美的花,盛开在贫瘠的土地上,她用沙哑到近乎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说:“求你,救救她……”/p
然后她颤抖着手,指向了一个方向。/p
顺着她手指的位置看过去,年芨就看到了,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苍茫大地上,绘锦闭着眼睛,混身纤尘不染的躺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地上,如初生婴儿一般睡得又香又甜,对外界的所有纷争丝毫不知。/p
这是个多可爱的孩子啊,年芨只是简单看着她的脸,心里都会止不住的开始发抖。/p
被战争的魔手给毁了的孩子。/p
年芨跪在温禾的身边,握住她不停痉挛的手臂,拼尽全力想将身上的温度输送一些给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p
温禾已经没有力气再次开口,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小的幅度的摇着头,在飒飒的风中,她的身子像朵飘零破碎的花朵。/p
年芨感受着她身上越来越凉的温度,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眶里流出来,她哑着嗓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p
那一刻,年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向淮远宁愿得罪自己也一定要让她回来看看的原因了。/p
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么些年来,究竟是做了一件多么不可饶恕错得一塌糊涂的事情。/p
她为了保全一个人,却害了其他所有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