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一阵诡异的静谧。
在这连根针坠落到地上都能听个真切的环境里,林爱国突然长叹了口气,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身上隐约流露出一种悲怆感。
林爱国这幅犹如困兽一般的模样,不知邓秀珍和林浩宇两人是怎么想的,但,却没办法激起林初夏心里一丝半缕的同情和怜悯。
只因,前世今生,这样的事情,林爱国做过太多次。在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话的精髓所在。
并不知道自己在林初夏心里,就是个披着父亲皮的“坑货”,林爱国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卫校毕业后,就能分到医院上班?从此以后,就是有正式编制的‘铁饭碗’,到老都不愁会被裁下去?”
“医生这个职业,越老越吃香。就算你在医院干个几十年,不懂人际交往这一套,技术方面也不拔尖,但,医院是按资论辈的。到了一定年限,就能得到升迁,就算你抱着混日子的心态去上班,退休的时候,也能混成个主任医师。”
“等你从医院退下来后,如果混得不错,还能被医院返聘回去。混得再差,也能跟你石叔一样,自己在外面开个诊所,每个月不仅能领一份退休金,还能另外赚一份工资,日子过得比谁都好。”
“如果你现在放弃读卫校,改读高中,三年后,你要是没考上大学,就只能复读。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复读,到头来,又有多少人考上大学?还是说,你准备复读个三五年,到头来,还是没考上大学后,就跟你三叔三婶一样出门给人打工?”
“到时候,你那些当年读中专中师,早早就分配工作,每个月拿高工资,每天过着安稳日子,一年到头还能攒下一大笔钱的同学,又会怎样看你?左邻右舍这些人,又会怎样看你?你爷爷叔叔和外公舅舅他们,又会说些什么……”
当着他们的面,说一些看似安慰、同情和怜悯的话,背地里却满满的嘲讽和讥诮,将他们一家子当成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的同时,还会毫不犹豫地将林初夏的事情传扬开来,当成教导自家儿女不要好高骛远的范例。
想到这些,林爱国的眉头彻底皱成一个“川”字,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忽黑,身上更是隐约间流露出一种危险慑人的气势。只令一旁听到这儿,却一直插不进话,嘴唇慑嚅着的邓秀珍,也一脸担忧地看着林初夏。就连缩在墙角,在心里默念“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林浩宇,也不由得拿担忧和关切目光看着林初夏。
“爸,你说的这些,都是最坏的结果。”
林初夏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只因,前世,她就是这样地瞻前顾后,最终,在人生重大转折关头时,往往就会在不经意间,受制于这种“悲观思想”的影响。
如果不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人不经意间点醒。只怕,她还真会沦为碌碌无为,或者,应该说是成日里怨天尤人,却不会从自己身上找缘由的“怨妇”。而不是奋起拼搏,并在短短十来年的时间,就成为“有车有房有钱”族群中一员的同时,也攒下一大笔养老钱的“成功人士”。
只可惜,在她的“采篱东菊下,悠然见南山”养老生活才刚刚开始,就因为紧绷了多年的神经突然间放松,而导致外表和健康人一般无二,内里却一团糟糕,还没来得及好生调养的身体,在某次发烧中昏睡过去。
醒来后,就回到了一穷二百,不,应该说是一切皆有可能的少女时代。
“拿毕业证的那天,我问了下老师,这次毕业会考,我的成绩排在全校前10名,全县估计30名左右。回来后,我就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们不是奇怪,中考都结束了,正应该享受没有做不完的作业和试卷的愉快暑假的我,却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翻书做题,那劲头,比读书的时候还要足吗?其实,从那时,我就在为重高入学测试做准备了。”
“原本,我是想拿着会考的成绩单,再或者省卫校的录取通知书,直接到卢水中学报名的。按照我会考和中考超常发挥的分数,还能分到尖子班。不过,当我在报纸上看见南山中学面向全市招生的消息后,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爸,你说的对,现在的高考,那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录取率不到30。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中专的录取率更低?我大概算了下,除了市中专,省和国家级中专录取率,低到只有20。”
“我打听过,整个文溪镇参加中考的有400来人,包括在我内,只有不到20个人能拿到录取通知书。”
“假如,我们这20来人,第一志愿都报了省级以上的中专中师,要么,就都会走委培;要么,就只能复读,明年再考。除非,分数不到委培档,走了第二志愿的,就能拿到市级中专中师的统招录取通知书。”
“在我的会考成绩,只能排全县前30名的情况下,都能考到省卫校,那么,在我参加南山中学入学测试,考出个全校第11名的情况下,再努力三年,你觉得,我能考不上大学?”
“南山中学不仅是市重点,在省里也赫赫有名,排在前三名。听说,只要能进重点班,半只脚就踏入了大学的门。而,今年,除了重点班外,南山中学还额外招了两个实验班。能分到这两个班的,只要按部就班的学习,就一定能考上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