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伦一直觉得自己带兵打仗的本事不错,特别是几年前的冀州大战之后,他觉得自己怎么也称得上是世间名将了。
直到这一天,他亲眼看着李靖是如何用兵遣将的,才知道原来以前他那个根本不叫打仗,只能叫打群架。
而城头上的冀州守军,这一天也度过了噩梦般的一天。
当然,其中有很多人,并没能完整地度过这一天。
清晨时分,城外的军营大门洞开,郑伦手下的军队几乎倾巢出动,在冀州城下列阵而立,不过并没有像往日那般直接攻城。
而在这些军队中,站在最后方的,是一支三千来人的队伍,身穿黑盔黑甲,个个身形雄壮,目光锐利,气血旺盛,其中一些都尉校尉模样的军官,赫然皆是入了境的武夫。
这支军队和周围其他军队比起来,不管是士气,军容还是气势,都要远远高出许多,这就是郑伦麾下当初凭之以三千破十万,由此名震天下的乌鸦亲军。
此前郑伦一直舍不得将这支亲军,投入到残酷的攻城战中,直到今日才终于现身城下。
等军队列阵完毕,郑伦和手下诸将,李靖等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外一里处得那座小山坡上,同时郭宸也跟在了李靖的身边。
“李师弟,怎么打都由你说了算,你下令吧。”
郑伦当着众将的面,大声说道。
李靖微微一笑,取出一张地图在众人面前展开,赫然是冀州城的城墙图,只是这张地图实在是太真实了,仿佛就是将冀州城的城墙缩小了很多倍,然后拓印在纸上。
郑伦和他手下众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细致的地图,就连城墙上一些小豁口,或者是高低起伏不平之处,在这张地图上都准确无误地体现了出来。
而且地图城墙上,还用朱砂笔画上了一道道红线,标出了一个个区域,每个区域都用天干地支之法标注着。
“你们都带纸笔了么?”
李靖笑着问众将道。
在来此之前,李靖已经让郑伦交待他手下众将,每个人都要带上纸笔。
虽然没人明白,为什么打仗还要带上纸笔,但总算每个人都带了,只是闻言连忙都取出了纸笔。
“好了,陈将军,请你听清楚,最好将我的话都记下来。”
李靖指了指众将中的某一个,开始下令。
“你负责进攻此处城墙。”
李靖在地图上的某个朱砂笔标出的区域上点了一下,这块区域内,又用笔密密麻麻划分出许多间隔。
“其中你手下的第一队第三,四,六伍,负责进攻甲子区,进攻时间半个时辰,然后换地一,二,七伍上。”
“第二队的第二,三两伍,进攻甲丑区,进攻时间为三刻钟,然后换一,四伍上。”
“第三队的二,六,七伍,负责进攻,甲丙区……”
“第四队……”
“第五队……”
那个姓陈的将军怔怔地看着李靖,其实此时在场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李靖,因为他们从来每接到过这样的命令。
像以前郑伦下令,无非是:
“某某某,你打南边,某某,你去攻西边。”
“某某,你给老子冲快点。”
“某某某,你要敢退,老子直接砍了你。”
诸如此类这样的。
哪有像李靖这样,一军主将居然会将命令具体到每一队每一伍的进攻行动上,甚至连进攻时间长短都规定好了。
“好了,陈将军,你都记清楚了吗?”
李靖最后问了一句。
那姓陈的将军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接着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
“您能再说一遍么?”
“可以,但这是最后一遍,所以还请陈将军用笔记下来吧!”
接着李靖又毫无差误地将刚才的命令复述了一遍。
今天的进攻计划,是他按照这几日的观察,针对城墙上守军的种种布防情况,昨夜苦思制定的,每一支进攻队伍的战斗能力,进攻人数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安排,自然不会记错。
等到那陈姓将军将他的命令记录完毕之后,李靖又将他手中的纸拿过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差错之后,将纸还了回去。
“下一个,王将军。”
……
半个时辰之后,李靖下完了所有的命令。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指挥方式,管得太细了,也过于刻板了一些,只是郑伦手下的这些军队和将领,还没有能力完成更高自由度的作战行动,那只能如此给他们下达这种只要他们照着做就行的命令,再怎么说总比原先那种一窝蜂一样的混乱进攻要好很多。
众将领命而去,然后大战正式展开。
郑伦的军队,以一种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有条不紊的方式,开始了攻城之上。
李靖站在山坡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上的每一分进展和变化。
此时战场上那些嘶吼拼杀的敌我双方的士兵,在他眼中再费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只是一颗颗的棋子,他只会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同自己手中的棋子,尽量多地兑掉敌方的棋子。
此刻的李靖,如冰雪般冷静,也如冰雪般无情。
这是一位战场上成功的统帅,必须要拥有的心志!
一个接一个的命令,继续从李靖的口中发出,然后被传达到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丙辰区那里,再派十个人上去。”
“辛酉区那里,差不多了,我们兵士的士气已落,早点下来,换新的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