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礼掰了掰指头,黯然神伤道:
“多少年头没出过这山了?唔,算上今日,老夫清清楚楚记得已经是一千三百八十七个日日夜夜了。”
“还好有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天无绝人之路的活人之道,我们这些人才算勉强活到了现在。”
居然有一千三百多个日子,算下来岂不是三年有余了?
不过,他若是真的什么渤海县的主簿,倒是自己当前十分亟需的稀缺人才!
一个县里的主簿,可是正经八百的主政者,不是野路子可比的。
不过,这几百号人,可是几百张每天都要吃饭的嘴巴,若不能自食其力,也没有白养他们的义务吧?
孟远这才点点头,重新打量了一眼跟着昌明礼脸上忽然多了一丝莫名期待亮光的老老少少,随即抬手指着他们道:
“这几百口里面,昌先生,你知道的可以驾船、打渔的真正好把式,能有多少人?”
昌明礼眼睛顿时亮了,忽然目光炯炯道:
“怎么,贵公子想要出海?”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接着便抬手敲了敲自己脑门,又是一番迂腐地正正经经一礼道:
“实在是失礼得紧,到现在都还没有问一声公子贵姓?”
孟远微微一笑,摆摆手道:
“昌先生不必多礼,如若合用,这些人也许我都会要了,那么先生想必也不会他去,自会也要留下来,那就是自己人了,以后可以省去这些繁文缛节。”
“嗯,敝姓孟,单名一个远字。目前,我正好有一座城,尚在大兴土木中。昌先生若是有意,我现在就可以礼聘先生。”
啊——
话音刚落,昌明礼就大吃一惊,愣怔半晌,方才连连摇头道:
“果然教我猜着了,孟公子端的从气度看就非常人也!”
“只是、只是这方圆千里之内,所有京畿重地中的大大小小城池,不是被鞑子灭绝,就是被逆党割据,更多的则被流贼一个个攻陷。”
“放眼北地,哪里还有什么好端端的城池——”
说着、说着,昌明礼忽然脸色大变,抓起地上的木棒,连连后退道:
“孟、孟公子,你、你出口便敢说自己有一座城池,你该不会是某个逆党的府中嫡子出来赚人头,或者干脆就是那闯贼的孩儿军吧?”
呵呵,这些大明的官吏,果然都被这乱世弄神经了,一个个竟然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孟远感到十分好笑,却又莫名地笑不出来,怔忡半晌,方才多少有些悲哀道:
“昌先生,我若是逆党或者流贼甚至鞑子,我会一个人这样进来么?呵呵,怕是我一现身,这里早就没有一个活人了!”
昌明礼怔了怔,还是难以释怀道:
“那你怎么可能狂言自己有一座城池,难道你说的不是北地,而是在江南?”
孟远摇摇头,起身索然无味道:
“罢了,你信与不信,我都在这里,三两句也说不清楚。”
“我只问你,你们在此三年之多,难道在这片大山里,这么多人就没有撞见过任何一支官军、鞑子或者流寇么?”
说真的,前面不敢说,单说现在,有田见秀一万二千人大军藏军于此,虽说他们属于潜伏,隐身下来肯定是要尽可能的销声匿迹下来,但同在一片山区,双方断无一次都不撞面的道理。
昌明礼一听,不觉眼中疑惑之色更盛,盯着孟远呵呵道:
“不错,别看这大山够大,但的确时常都能看到一些士卒的身影在丛山林间闪隐。”
“看来,孟公子肯定也是知道这大山里必定藏着一支不知是哪家的大军,说不定,尊驾就是为这支大军而来,也未可知也!”
孟远笑了,颇有些无力感道:
“昌先生,怎么感觉咱们怎么越说越岔了,就因为我说了我有一座城么?”
“罢了,左右你都已经无法不疑神疑鬼的了,索性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一下我的手段吧——”
说着,他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而起,电光火石,便一跃到了人群之外,紧接着又是几个跳跃,就闪到了山洼背面,随即探手入怀,脚下就多了近百箱食品和衣物。
昌明礼引着众人追赶过来,只一眼,就如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石化在对面,两眼紧紧盯着散落在的食物和衣服,吃惊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最要命的是,孟远还摸出了一副灶具,当场架起了一口大锅,当着所有人众目睽睽还做起了饭来——
锅里热气腾腾,刚刚倒入锅中的水正在泛起咕嘟咕嘟的水花。
一团熊熊的火焰,从下面一个不知是何物的罐体中发出呼呼的声响猛烈燃烧着。
一块块貌似面饼状的食物,不断丢入正在沸腾的水中。
一盒盒银子般闪亮的小银盒子,挖出的竟然是一坨坨泛着诱人肉香之物,滑入锅中,便立时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奇香……
不知不觉,每个人都咕咚一声,不可遏制地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吞咽口水的响动。
饭,热气腾腾的饭食,有汤有水的饭食,里面更有明晃晃肉块,漂着油汪汪一层的饭食,他们有多久没有吃到过一口了?
孟远一只手搅动着锅里的大勺子,一只手端着一个海碗,望着目瞪口呆的昌明礼,忽然笑道:
“是不是很奇怪你们这山里,尤其是就在你们近在咫尺的栖身处,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这一次,昌明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