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尔每日除了读书,就是向官员们请教民生政务,闲暇之时会练练书法,或者下棋,极少像这样仿佛有许多心事的样子。
赵学尔的反常让如鱼很是担心,但如鱼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打扰赵学尔,所以她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煮茶,或者做些其他的小事,无声地陪伴着赵学尔。
天色已经很晚了,如鱼想着要不要提醒赵学尔去梳洗休息,她还在犹豫的时候,赵同气急败坏地推门冲了进来。
他责问赵学尔道:“是你让柳大将军杀了降兵?”
赵学尔对赵同的到来毫不意外,相反,她似乎一直在等着赵同。
她转过身来,面对赵同的责问,没有否认。
白日里盛金向南唐投降求助,众人齐聚赵府商议对策的时候,赵学尔曾经追出去嘱咐卫亦君,当时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悄悄地向卫亦君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
原来卫亦君明为刺史之副,辅佐赵同治理承州,暗中却在为赵学尔效力。
卫亦君本来就不同意放盛金带兵进城,因此一收到赵学尔的暗号,便立马联络柳弗思,与她联手安排伏兵袭击盛金。
卫亦君不但积极上进,还踏实稳重,赵同很是倚重,但他却不知道,卫亦君能在短短几年之间升为承州司马,都是赵学尔一手安排的。
赵同不知其中的缘由,只当今日之事都是柳弗思的安排,他知道柳弗思与赵学尔的关系要好,今日赵学尔无缘无故地举荐柳弗思迎接盛金进城,想必一开始就打算瞒天过海,釜底抽薪了。
赵同本来就猜到今日的事情是赵学尔指使的,此时又见她默认了这件事情,便更加的确定了他的想法。
他急道:“只要派人将盛金和那些降兵看住,他们根本没有作乱的机会,你为何就一定要杀了这些降兵呢?”
赵学尔道:“只要这些降兵还在,盛金就有依仗,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意外。”
“盛金本性奸诈,不论他这次是不是别有居心,都不能用承州冒险,柳将军不在,我必须要保承州万无一失。”
赵同道:“你与柳大将军自作主张杀了朔方降兵,先不说陛下会不会追究杀降的罪责,就算陛下不怪罪,杀降不祥,也是要被世人耻笑的。”
赵学尔道:“既能收伏朔方,又能保承州安然无虞,纵然是被人骂几句,又何足道哉?”
赵同愤愤地道:“你与柳大将军不过是女流之辈,一个空有虚衔,一个连官秩都没有,杀降的恶名最终还是要落到我的头上,你当然不觉得多重要。”
赵学尔虽然知道赵同平日里谨慎入微,避重就轻,却不防他为了推卸责任竟然如此猜忌自己?
赵学尔心中失望,言语间便也多了一些不满:“如果这件事情我能做主,并且承担责任,我不但会这么做,甚至可以做更周全的安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在暗地里行事。”
“在我的心目中,个人名声与国家的安危比起来,一文不值。难道在父亲心中,国家的安危竟然还比不过个人的名声重要?”
究竟是牺牲个人的名声来保全国家,还是牺牲国家的利益来成全个人的名声?
这个问题或许对别人来说难以抉择,但是对赵学尔来说却永远只会有一个选择。
因为这是她的理想。
赵同被赵学尔问得有些羞愧,却不肯示弱:“名声难道不重要吗?不说别的,就说盛金,如果不是盛金的名声太过恶劣,你会执意要杀这些降兵吗?”
赵学尔沉默了,因为她不会。
她又不是杀人狂魔,如果盛金不是劣迹斑斑,她怎么会杀掉这些什么错都没有的降兵呢?
赵同见赵学尔被他问得无话可说,心中得意,又故意气她道:“一旦背上杀降的恶名,陛下为了平定朔方,安抚朔方臣民,肯定会降罪于我,这刺史之位怕是做到头了。”
赵同虽然是为了气赵学尔才说出这样的话,但说完又觉得皇帝有可能真的会这样做,一想到他坐了十几年的承州刺史之位就要不保,心中又害怕起来。
赵学尔虽然看不惯赵同的作风,却也不忍见他伤心,安慰他道:“父亲不必担心,杀降的名声自然有人担着,于父亲无碍。”
赵同忙道:“谁能担待?”
赵学尔道:“柳家兄妹。”
柳弗思只有一个虚衔,柳弗愠根本不在承州,按道理说杀降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推不到他们的头上。
但赵学尔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既然赵学尔说杀降之事于他无碍,赵同便不再多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求安居。
赵同走后,赵学尔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双眉紧蹙,望着窗外发呆。
如鱼以为赵学尔心中烦忧是因为事情太过棘手,便抱怨道:“难道这承州的刺史是女公子不成?什么样的罪名都要往身上揽,现在这样担心,方才却又不说。”
赵学尔见如鱼为她担心,笑道:“我不是担心,我是为了这些降兵可惜,他们拼死保护盛金,忠君爱国,一片丹心,明明什么错都没有,我却要杀了他们。”
赵学尔向来敬重军人,敬重英雄,他们赤胆忠心,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虽然是对手,却值得人尊敬。
如今这些朔方降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于她对盛金个人品性的衡量,虽然不后悔,却很心痛。
几日后,柳弗愠带着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