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达坐在裘可千下手的位置,可眼睛却始终盯着刻木头的汤圆。
明若楠清了清嗓子,司达才回过神来。
“对了,刚好裘太守也在,司某来,便是想问下,那万民书之事。”
裘可千惊讶道:“怎么?军营也得写万民书?”
司达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是要写,是要监督百姓写……”
“我倒想听听陛下的原话。”明若楠眼神微暗,对这政令的怨气,越发大,“难不成,谁不写,便要受牢狱之灾?”
司达没言语,只叹出口气来:“不仅如此,心不诚者,也要抓起来。”
裘千可和明若楠闻此皆是沉默地皱起了眉,这心诚不诚,如何能界定?
呵,倒也能,用银子即可。
给军爷塞了银子的人,心自然是诚的,不愿给军爷好处,那心便是不诚。心不诚,又怎么能灵?
这政令,就像一个火折子,随时有可能点燃底层百姓心中的怒火。
明若楠摩挲着玉镯,突然后脊背发凉。
裘可千看着明若楠眼底的情绪,有些后悔让她知道了此事。
“少主,是想到了什么?”
明若楠望了眼司达,欲言又止,最终开口的话,却似乎与这万民书没有丝毫的关系。
“司大哥……你可知,之前西南军败北一事,有庄贵妃一半的功劳?”
司达身子一僵,甚至不敢抬头望明若楠,他紧紧攥着拳头,踌躇半晌,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这大块头朝地上“嘭”得一跪,倒是给汤圆吓一跳。
“司大叔,你这……这咋个说跪就跪,别吓着我师弟!”
明若楠白了眼汤圆,可司达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肩膀也颤抖着。
“我担不起你这声大哥……”
明若楠叹气,觉得脑壳有些疼,她无奈道:“你别整日内疚这内疚那的,能不能做点儿有用的?”她肚子里怀着的定是个比她气性还大的。明若楠站起身,指着司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先告诉我,是何时知道的?”
“四个月前,收到了贵妃娘娘的来信……她说……她说我没有退路了,西南三十万冤死的将士,也有我的份……”
“她让你作何?”
“派人……派人来害你和孩子。”
明若楠登时脑壳更疼了,司达明显是没听命,但是庄贵妃定然也没准备放过他,不过没发落他,十有**是念着他曾是自己儿子旧部的情分。
“你赶快给我起来!”明若楠厉声一喝,吓得汤圆刻刀都掉了。
司达一愣,僵硬地站了起来。
明若楠扶着腰,迈着八字步绕着司达转了一圈:“你好歹也是为大宣尽过忠的!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唯唯诺诺?”
司达羞愧地刚要低头,明若楠再次喝道:“你给我站直了!”
司达僵硬地将身子绷直。
“你现在便回去写信劝劝庄贵妃,让她好自为之!”明若楠说着白了眼司达,“还有你!你自己想想,若是听命于他们,去看着大伙儿写这万民书,会有什么后果?你想看着大宣内乱吗?虽说南渊伤了元气,但也没彻底死心。另外东篱和北狄皆是虎视眈眈在一旁,我们经不起如此了!”
司达被这话怔住,连一旁的裘可千登时眼前也浮现出了话本子里,曾经女将军的身影。
明若楠的话,如当头棒喝,让司达瞬间清醒。
“司某这便去……”他刚要下保证,目光却被明若楠胸前挂着的玉佩吸引。
明若楠以为司达呆愣地双眼发直,是因还在内疚,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与其去想过去,还不如去想想日后如何弥补。”
司达微微张了张嘴,嗓子眼却似被糊住了一般,好不容易才将话说出:“你这……你这玉佩挺好看……”
明若楠一愣,没琢磨过来司达如何会突然说这话。她尴尬挠了挠头道:“这玉成色是不错,不过是我徒弟的,只借我带段儿。”
司达再次将目光转向汤圆,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的?”
汤圆看着这怪异的大叔,无比嫌弃:“不然咧?还是你的啊?”
明若楠白了眼汤圆,那意思是你没瞅见人家正惆怅呢么?你好好说话不成么?
汤圆被师父眼神斥责了,忙接着低头刻起木头来,懒得再搭理这个怪人。
“司大哥,你别见怪,这孩子让我惯坏了,就知道玩木头,走,我送你出去。”
司达愣愣跟着明若楠朝外走。
“小汤圆今年……”
“眼瞅着十八了,你说这日子过的是快,我捡到他那年,他才五岁。”
司达拳头攥得越发紧,明若楠摸着脖子上的玉佩,提起徒弟便十分自豪:“这孩子,当初拜我为师时,便硬要塞给我这玉佩。”
“听说,汤圆是难民。”
“嗐,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玉佩如何看,也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只是替他找了好久家人,都没找到,十有**是不在人世了。再后来,我也舍不得找了……”
司达再次出口,觉得自己声音似乎都沙哑起来:“他……他是如何到西南的?”
“这说来也是神了!没人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跑来的。他当时那脸圆嘟嘟的,以为没饿着呢,可一给他洗澡才发现,身上瘦得就剩皮包骨头了!”明若楠再回想起初见到汤圆时的场景,仍是忍不住感谢上天的恩赐,“司大哥?”
她见司达盯着自己发呆,有些诧异。
司达忙收敛心神,用力扯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