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楠拼命摇头,觉得简直荒唐“我不信,这应该只是巧合。”
“巧合?你细想想,司达才入禁军几年?便能当上殿前指挥使了。他不过三十五,便能代禁军大将军!”元靖叹气,望着明若楠睁圆的眼睛道,“而且骠骑大将军还有三位,都盯着西南这块肥肉,最后却便宜了司达。”
“父皇衡量利弊,必然会派无党无派,又衷心的司达,这无可厚非。”
“问题便在此。”
明若楠其实刚才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此刻被元靖点破,她还是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元靖叹道“太理所当然了,一切都是无人可选、无人可用的必然。”
明若楠僵硬地摇摇头,有些自欺欺人道“可是理由呢?司达的人品如何,你我也都看见了,我不信他会……会如此急功近利。”
“有一个理由,能让他做这些。”元靖将明若楠刚才碰洒的汤碗收拾好,“半月前我去见了一人。”
半月前,元靖见着薛兆海时,乍一看以为他同常人无异,可直到近了,薛兆海才侧耳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不知来者何人?”
元靖隐瞒了自己姓名身份,却开门见山,问的便是北境之事。
“我这双眼睛,便是在北境瞎的。”
薛兆海此刻提起自己的戍边生涯,还是不禁叹气,泛白的眼珠,像是映衬出北境的皑皑白雪。
满山遍野银光素裹,旁人看着是美,可对于边军来讲,却是莫大的痛苦。
“三个时辰必须换岗,不然任谁都要瞎。”薛兆海将手中竹杖放下,“我们那时同康王殿下,同食同寝,当真是比兄弟还要亲。只是……谁能忍得了常年戍边。别说王爷那种从小到大都是糖罐里长大的人,就连我们到了冬天,也受不住。”
每次大雪,边军里都要冻死几人,甚至上百人。
“朝廷的冬饷一日不到,我们便要多挨冻一日。多一日,便多死几人。所以北地不比西南、东海,是最苦人的。”
薛兆海讲述着戍边的日子,更多的是痛苦,元靖突然明白,为何大皇兄从北境回来之后,会性情大变。
“您说蒋晖?”薛兆海再度叹气,似是有些惋惜,“他弟弟蒋爽,便是在北境冻死的!才十九!”
元靖大惊,望着薛兆海半晌说不出话来。
“堂堂禁军指挥使的弟弟……”
“可不是么!别管是谁,都免不了受这个罪。我们都说,宁愿战死,也不想在堡里让冰雪冻死。”
北境十万将士,炭火从来不够分,棉衣一人只一件,穿破了只能补,打湿了只能挨冻。
所以康王的恨、蒋晖的恨,明若楠听后,感同身受。
“康王是对父皇失望了吧……”她望着元靖,透过他的双眼,透出与薛兆海同命相连之感。
元靖摇摇头,眉头紧紧蹙着“但我相信,大皇兄至死,都没打算真的将父皇如何。而且……”他将头转向窗外,看着高挂的明月,“而且大皇兄一年前根本没打算谋反。”
“你说什么?”
“他养私兵是去年入冬开始的。”
明若楠摩挲着玉镯“有人教唆?”
元靖点头“算时间,应当是大皇兄那房外室。”
明若楠对他养的几房小妾和外室,都有些耳闻,只是具体的事宜不得而知。
“那外室现在还在?”
“早失踪了。我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应是康王谋反那日,她便不见了。”
“她教唆康王谋反,那她为何要当日便跑?除非我爹也在她的算计之中……她早知道康王会失败……”
元靖话未说尽,明若楠自己便想通了。
为何会恰好来京之前,新安郡堤坝出了问题,为何一路上会有那么多人得知明识理究竟是哪日、何时赴京,特意千里迢迢前来讨教。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真的都是计划好的……意识到一切的明若楠僵在原地,若真是有人刻意教唆康王谋反,并将这一切因素都算了进去,那此人的心机城府,怕是远在她和元靖之上。
“我怀疑司达与此事有关,牵扯两点。”
明若楠这会儿脑子里一团团废墨,呆呆看着元靖,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若楠?”元靖见明若楠的反应,抓起她的手,眉头皱起,“怎的手冰冰凉?”
他将明若楠的双手放在自己掌心中焐热“傻丫头,为何总被别人的事影响情绪。”
“我只是……只是不喜欢被人利用。”
明若楠吸吸鼻子,惶惶然回过神。她望着元靖重整精神,将思路逐渐理清“你说司达牵扯其二……”
元靖哈了口气在明若楠双手,语调再次沉下来“娘子可曾想过,整编金吾卫入禁军的事,怎会完成的如此快?”
明若楠摇摇头,有些不解“不是……那不是蒋晖在主导吗?”
“具体实施者还是司达。”元靖再叹气,“娘子可又曾想过,为何司达能将自己的五百人混入禁军守宫的队伍里?”
明若楠这会儿越想越心焦“若是……”
“没有如果,蒋晖谋反前一日定通知过这些人,不说动员,起码人人都知道是去做什么的。他定然是确定过谁是自己人,才会带去守禁宫,不然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司达明知蒋晖要同康王一起反,却什么都没说……”
元靖揉了揉明若楠的脑袋,见她双眼呆滞,心疼道“娘子这模样,让我后悔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