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决一怔,远处亭中琴笛和鸣,为什么却是反调?再听那如泣如诉、似曾相识的琴声,激起了连决内心深处的哀恸,连决恍然大悟,低声道:“是云梦在抚琴!”
苍六一愣,“哎!那丹凰一定也在这,还是晚人一步,向前看看,见机行事吧。”
三人蹑手蹑脚跳下山崖,两抹飘忽的人影投在纱幔,抚琴之人大展水袖,琴音一改温婉,涔涔若幽谷强流,铮铮若激弦发矢,耳内一阵蜂鸣!
那笛声毫不示弱,中气沉稳,若滂沱洪流,无数细小锐音藏于绵绵,宛若暗箭伤人。
琴音笛曲此消彼长,乍听共谱华章,实则厮杀于无形!
两种乐音齐穿双耳,颠得连决五内翻绞,想到御兽曲,恐怕这琴笛之乐也是伤人的功法。
连决三人捂紧了耳朵,快步移向凉亭,抚琴之人“腾”得站起,古琴悬空,长音哀绝,十根纤细若爪的玉指,在琴弦眼花缭乱地拨弹!坠如壮士擂鼓,烈如千军厮杀,简直无法想象,一柄古琴能演奏出如此浑厚的音域,但笛音贯穿琴声之中,悠扬如大漠狂歌,豪放似千里单骑,狠绝如三军夺帅!
只听“崩”得一声,笛声单刀直入,穿过琴声里千军万马,一举催断了琴弦!残琴余音未绝,曲中万马齐喑,刀刀杀意自决,倒戕抚琴之人!
古琴怦然坠地,抚琴之人也跌零地面,那吹笛的身影,仍笔直端坐,倾城之色在前,却不为所动。
一曲罢了,亭内一个男子才柔声说道:“把她抬出去吧,无意间遇到个弹琴好听、模样也好看的小丫头,好心邀她过来,想不到是来害少主我的。”
脚步姗姗,静得好似空无一人的琼宫中,无声息地飘出一串白衣人,飘至亭中合力抬出了晕厥的云梦,抛尸一样往山石上抛去。连决一惊,什么人经这一摔,必然肝脑涂地!
心急之下,连决腾身一跃,翻过山头接住了云梦,手心里,又传来温香软玉的触感,这清冽脱俗的容颜,又近在眼前……
曾朝思暮想,也曾黯然神伤,但此时此刻,连决只能苦涩一笑,拂过少女鬓角发丝,将她轻轻枕放地面,云梦长睫翕动,呓语般轻喃了一声:“连决——”
连决翻山回来,苍六圆眼怒瞪,狠狠骂道:“臭小子,你不想活了!”
连决急忙耍赖地陪笑几句,这时,亭沿白练向外掀开,让出一条婆娑的通道,一袭白衫的身影,足不点地蛇形而出,惹得安泽奇惊呼:“幽冥鬼步第八境——虚蛇步!”
连决悄声问:“很厉害吗?安庄主几境?”
“七境而已。”安泽奇窘道。
苍六说道:“安屠城独修幽冥功法,几十年尚在七境,可这个人,鬼步了得,御音术也了得!云梦丫头天赋绝佳,却被他轻易击败,我看他几分力气都没用上呢!”
末了,苍六轻叹一声:“这家伙是个全才啊!”
白衫男子虚影一晃,敞敞亮亮地立定了。他后背黑发如流,以白绸松挽成束,两道英眉斜飞入鬓,双眸却像女人一般柔光流盼。肌肤凝脂般洁白,薄唇涂丹般朱殷,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一嗔一笑令人瞠目。
龙丘少泽眼波低回,声音虽清,已含怒气:“我把话挑明了,园子里诸位不速之客,要是诚心与我龙丘少泽结交呢,我好茶好曲招待,要是为了魂图,我龙丘家族,当仁不让!”
话音未落,山崖后已袭出一道人影,凌厉的女声轻啸:“龙丘少泽,你倒也爽快,可我丹凰不是你们炎巟大陆中人,没把你这黄口小儿放在眼里,你既知魂图,我先灭了你!”
龙丘少泽飘来荡去,却怎么也避不开快如流星的丹凰,两个人影瞬间纠缠一起,交手之快,令人目眩。
突然,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隆”巨响,一只翼可拦天的火鸟展翅而出,苍六失声道:“不死神凰!”
不死神凰那耀眼瑰丽的羽翼,每一根长羽,都在无穷尽的燃烧!
狭长的血红凤目一眨,一道煊烈火焰从眸心迸射,不死神凰长喙微张,遮天蔽空的浓烟喷薄,一下子将结界内熏了个天昏地暗!
丹凰冷冽地盯着龙丘少泽,笑道:“不用妄想古牧会来救你,没人看得到了!”
龙丘长泽充耳不闻似地,抿唇一笑,“你呀,一点都不淑女。”
丹凰被龙丘长泽讽得脸色一白,龙丘长泽又笑眯眯说道:“倒是你身后的小妹妹,更可人一些!”
云梦已苏醒,守在丹凰身后,连决凝视着云梦,发现她正进行着说不出的改变——清冷绝艳的双眸,迸出几分妖冶,无暇雪肌急剧地涨红,两扇肩胛骨一张一缩,仿佛变着一种诡异的戏法!
“刺”地一声,云梦脊骨伸开一对辽阔的蓝翼,云梦蜕为仙魅莫测的凤人!
丹凰呼啸一声,云梦与不死神凰比肩飞天,龙丘少泽曲指吹了个唿哨,琼宫里像翻江倒海一样,涌出一群看不清是人是魂的白影,不死神凰怒喷烈火,满苑都是血肉炙烤的焦糊味,无数撕裂的惨叫响彻耳畔。
烈焰渐熄,不死神凰那对血石般剔透的眸子,来回锐利巡视,地面尸首横陈,独不见龙丘少泽。连决见状,悄声问苍六:“咱们站哪边?”
没等苍六回话,身后,响起一个清淡笃定的男声:“烛炎听剑道无悔,龙魂任陨一世名!”
龙丘少泽怎会知晓这诗,连决浑身寒毛全乍了起来!身后白辉一闪,如明月高悬,满苑狼烟四起、黑影迷迭、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