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手的钱平白没了一半不说,拿钱的人还不干活,壮汉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我等愚钝,大兄,还请教我等!”
付了钱的雄壮军官却是没那个时间等壮汉调整好心情,上前一步,直接抓住壮汉的手,恳切地请求道。
“也没什么可教,你只需要知道,出塞的不只有你们这点人,不会让你们射声士操刀子砍人的,你们拉弓搭箭干你们原先的活就行。”
收了钱就要办事,这种职业道德让壮汉按捺住性子,缓缓开口。
“大兄,大兄,具体一点呢?具体一点的方针是什么?”
虽然这个消息一下就让雄壮军官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了,但他付了两份钱,于是又继续问了第二个问题。
“……听话。”
只得了一分钱的壮汉眉头皱紧,犹豫了一阵,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那小司马让你向东你就向东,让你向西你就向西;让你进就进,让你退就退,不要质疑,更不要反抗,当个听话的木头人就好。”
“可若是司马不谙兵事,将大家往死地里带呢?”
作为一个久经战阵,有着丰富经验的老行伍,雄壮军官难免会对李陵这种嘴上没毛,大放狂言的年轻人抱有怀疑。
“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拼命杀回来。”
一改方才的油滑,壮汉抽出刀子往地上一茬,看着雄壮军官,以及他身后的十余下属,认真严肃地说道:
“只要你们能证明是因为司马的缘故,导致全军陷入死地,他会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来,监军是不会让你们又送命又背锅的。”
“什么责任?不会又是罪当死,却免官赎罪,贬为庶人吧?”(注一)
“……不会的,监军爱兵如子,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的。”
壮汉也不好拍着胸脯保证,只好握住手勉力道:
“你信不过某家,难道还信不过监军吗?”
“……”
看了一眼土台上余气未消的任安,雄壮军官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自勉道:
“你说的对,任监军绝不会负我等。”
“不要再啰嗦了,速速前去召集其余兵士,收拾妥当后立刻出发,我等你们得胜归来!”
闻言,壮汉抽出手捶了捶雄壮军官的胸口,激励道。
“一定。”
攥紧拳头,猛地往下一挥,雄壮军官一扫方才的弯腰曲意,看向周围的乡人亲党,朗声道:
“诸位随我辗转十载,征战十数场,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成家立业有了儿孙。”
“如今又要征战,此去不知几人得回,若有人不愿,现在站出来,我放他走。”
“……”
乡党们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嘈杂地喊道:
“这是说的什么话?十载征战虽然死了许多人,活着的大家也吃了很多苦头,但我们也从乡下小地主摇身一变,变成了吃香喝辣的北军士卒,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怕死?笑话,厮杀汉若是不拼上这一条贱命,如何能寻得富贵!”
一位乡人更是毫不忌讳地挠了挠屁股,粗俗地叫喊道:
“曲长你咋就这么笃定俺会死?京城小娘子的温软还没尝够,俺怎么舍得去死!”
“哈哈哈。”
颜色笑话一出场,就立刻消掉了大半的紧张,乡人们当即发出一声声怪笑,引的周旁其他士卒纷纷侧目。
“行,你们不怕死就行。”
类似的场景早已经历十数次,雄壮军官只是稍稍动容一下,就很快回复了正常姿态,握着腰带,发号施令:
“五位屯长何在?”
“曲长。”x5
五位军官越众而出,朝着雄壮军官躬了躬身。
“速速带麾下士卒回营,具十日粮,箭矢百数,戈矛弃置,只携弓弩,要快。”
“遵令。”
屯子低头称是,然后小跑回队列中,站到所属自己的队伍面前,大声呼呵:
“队率出列,带队回营,什伍长看好同袍,不要乱!”
“蹬蹬,蹬。”
十位头盔上绑着红缨的队率出列,走到队列前方,喊道:
“以我为方向,快步前行。”
“蹬蹬蹬,蹬蹬蹬。”
有着亲近什伍的约束,北军士卒的素质又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哪怕小步快跑起来,士卒们还是维持住了基本的五列纵队,没有散乱成乱糟糟的羊群。
“呼。”
雄壮军官也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也招呼着剩余的乡党,跟着前方的五屯士卒小跑向射声营。
“快步前行而阵列不散。不错不错,这小子治军有一手啊。”
眼看手下小弟没有在外人面前出丑,反而狠狠地秀了一把,任安心花怒放,瞥了已经看傻眼的李陵一眼,话里不由带起了刺:
“不说别的,光是看起来,就像一回事啊。”
“哪像某人,麾下士卒向来散漫,无任何约束,乱糟糟一团。
远远地看他行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赶羊。”
“……”
听到这话,赶羊某人的孙子——李陵一下子就黑了脸,大声反驳:
“监军,祖父广领军虽散漫了些,但对士卒向来爱戴。
见水,士卒不尽饮,祖父不近水,士卒不尽食,祖父不尝食,宽缓不苛,士咸乐爱用祖父。”
“监军赶羊之说,实在是过于刻薄。”
“哼,然而李广每出军,士卒常战死泰半……”
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