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怒吼,内室之中冲出一个粗壮小儿,脸上缠着一道白赀布。
这小儿一脚把高文集踢翻在地,戟指痛骂起来:“好你个刁钻下贱的贼鸟虫,亏得王家如此信任你,阿耶把身家性命交到你手里,你竟敢存了龌龊脏心。”
不是王存璋又是谁。
怒气冲天的沙陀儿猛踢太原不良帅,高文集不敢反抗,只是捂住头脸大声叫喊,在地上不住翻滚。两个小婢扒在门内观望,一个个惊的花容失色,捂住小口不敢发声。
见存璋打累了,进通才解劝道:“行了,事已至此,你打死他又有何用,你且住手,我问他几句话。”
存璋气呼呼的坐下,高文集这才爬起身来,重新整了衣冠,在下首坐好。
进通缓缓说道:“你现在已经成了康帅的眼中钉,你打算如何自处呐?”
高文集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泪水,叹息一声说道:“只求四郎君看在高某侍奉唯谨,在康帅面前援颊说项。”
进通微微一笑,说道:“像你这种左摇右摆,投机取巧之辈,谁敢信任你,你给恪修叔父一个解救你的理由?”
高文集低声说道:“高某情愿身入王府为奴。”
进通大笑道:“似你这般狗奴才,王家要了又有何用?”
高文集声音更低了,如同一只飞舞的蚊蚋,飘飘忽忽:“还请小郎指点。”
进通正色说道:“王家和康帅是生死之交,如何能收留康帅疑忌之人,那是不可能的。
实话告诉你,太原城已经没有了你的立足之地,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投军。去雁北吧,既然阿爸看重你,沙陀军里总有你一席之地。”
高文集沉默不语。
存璋得意洋洋的说道:“总比哪个月黑风高之夜,被人杀死在太原街坊,或者全家发配大同军营田要好。”
高文集终于向上首合手长揖,艰难的说道:“多谢两位小郎指点迷津。”
存璋拖长了声音,悠然说道:“只是。。。若你自己携家带口到大同,怕是出了雁门关,就要被各部好汉们抢了个精光,家中男丁不知道会在哪个山沟里牧牛为奴,女眷为他人婢妾。那是塞下,没人看你的通关文牒,大家看的,是你的金银细软。”
高文集面如土色,存璋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太原不良主帅低声说道:“就算高某有过,也并无得罪王家之处,何必戏耍一个可怜之人。”
进通说道:“我们兄弟伤大好了,不日即将北归沙陀军,你只有跟着我们出关,才能平安到达沙陀军。”
高文集转忧为喜,再次长揖为礼,口中说道:“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进通脸色一变,不以为然的说道:“可是,我们兄弟为何要救你狗命?还是那句话,你给我们一个理由。”
高文集默然良久,低声说道:“小郎但有所命,高某万死不辞。”他终于明白了,这两个刁顽小儿今日召他来,既不是嘲讽他,也不是搭救他,而是有事要他办。
进通面色一松,淡淡说道:“这就对了嘛,你对我们有用,我们自然要搭救你的性命,你若是无用的废物,你的死活与我们何干。”
高文集低声说道:“草民明白,愿为小郎效死。”
进通说道:“我且问你,太原有多少不良人,分布在那些街坊?”
高文集斟酌了一下,说道:“太原其实有三座子城,东城子是太原县,西城是太原府和晋阳县,汾水纵贯中城子,晋水饶西城子而过。
我们如今就是在西城,属太原府辖地,南面是晋阳县。
在太原府,除了晋阳宫、大明宫和仓城,其余六坊,北面的麻市,南面的米市,所有不良人都归我统辖。太原府不良人番役68,其余街坊眼线无法计数,贩夫走卒、市井无赖总有几百人。至于南面太原县不良人,另有主帅。”
存璋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人物。”
进通点头道:“如此你对太原府僚属都熟悉了?”
高文集问道:“不知小郎问的是谁人?”
进通正色说道:“掌参谋陈昰和从事李炜,他们家在何处?有何来历?”
高文集凝眉想了想,才说道:“陈昰字霈霖,河东蒲州人士,进士出身。咸顺元年,卢简求卢公任太原府尹之时,征辟入幕府,至今已经侍奉过四任太原府尹,是太原府资历最深的僚属。
从事李炜字子恒,以门荫入仕,并无过人之能,只是雅好围棋,以棋艺侍奉前任太原府尹郑从傥公,也算是资深僚佐。因为陈昰同样棋艺甚精,两人是莫逆之交。
陈昰的府邸就在福昌坊,和沙陀王氏一个街坊,王邸在正觉寺以东,陈邸在正觉寺以西。李炜宅在大化坊。”
进通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这两个太原府官员品级不高,却掌握着很大事权,尤其是陈昰,并不好对付。但是他们背后并无位高权重的大员,无非是靠太原府尹的权势,一旦他们的主官崔彦昭失势,也无人会管他们死活,现在正是报复他们最好的时机。
见高文集恭恭敬敬跪坐在下首,他不由得有些得意,有这个太原城中市井之王,还愁对付不了两个无权无势的家伙么?
进通继续问道:“他们两家,有什么不太寻常之处么?”
高文集说道:“像他们这样的官儿,太原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实在想不出有何不寻常之处。”
进通脸一沉,说道:“既然如此,老高你好自为之吧,绮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