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青端坐在龙椅上,听着旁边林菜宣读着梁文宣赶出来的册封诏书,面上毫无表情。白炎锡却看得出,她又神游太虚了。暗暗叹了口气,若说她能做好,她心思又总是不在这上头。若说她不行,偏她又处理起各种事务都头头是道。
好不容易一篇四平八稳的诏书宣读完,许半青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这个梁文宣,不过走个仪式罢了,他自己也是赶时间的,怎的写的这么长?那些辞藻华丽的骈文什么的,她根本就有听没有懂好不好?略低了低头掩去了哈欠,伴着林菜高呼“摆驾祭台”的声音,许半青站起身来,在满朝文武的簇拥下再次上了步撵。
这回因是将皇后记入皇家族谱,并不需要去皇陵那边的祭台,只是在皇宫正东不远的那个小一些的祭台便可。早有华盖马车侯在殿外,顾艳秋就在车上。
听着纷乱的脚步声,顾艳秋忍不住用手指卷起了袖角。卷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会儿自己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时候,衣衫不整可就难看了,忙又挨个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只是袖口处已被汗意浸透,哪是那么容易抚平的?正焦急间,车身微微晃动,有人上了马车。
顾艳秋立即凝住动作,抬头挺胸的坐直了身子。眼角却忍不住隔了头顶凤冠上垂下的珠串去窥视身旁的人。
许半青一上马车,就见到一个明艳女子正襟危坐在马车上。十分和悦的笑了笑,也不多言,径自在她身侧坐稳。马车便开动了。
顾艳秋忍不住眯了眯眼,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十分刺目。再定睛望去,便只见一个眉目狭长的少年端坐在身侧。斜挑的眼眸不怒自威,仿似方才那笑意不过是她臆想罢了。立即扭过头不敢再看。心底却悄悄窃喜起来。上次在宫中,因离得远,她又紧张,并不敢细看。今日细细瞧去,虽谈不上人中龙凤,却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一颗心若说是踏踏实实的落了地,又好似飘荡在半空。
从今以后,那人便是她的夫君了呢!而她,也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顾艳秋原本心底的忐忑便褪去了一些。原本有尤向顾压在头里,她最多也只能封个贵妃,如今尤向顾死了,虽是有些物伤其类,顾艳秋依旧忍不住的暗喜。若是尤向顾不死,这样俊俏的皇上,她虽有几分姿色。恐怕也没什么依仗能够留住皇上的心呢。
就在顾艳秋胡思乱想之际,马车一顿,已是停了下来。许半青一弯身下了车,回过头来搀扶了她一把。顾艳秋珠串后的脸便有些发烫。这大庭广众之下,皇上要来搀扶她呢,这是顾家的脸面。也是她顾艳秋的荣耀。恍惚中,强撑着身子下了马车,皇上立即便收回手去。顾艳秋隐隐有些失落,却是端庄一笑,视线四顾中,望见周围跪了一地的人,下巴就抬得更高了一些。
她是皇后了,要摆出皇后的姿态来!这可是娘亲今天临出门之前教给她的!
许半青哪里晓得她的心思,在百官三呼万岁声中,面色郑重的按着梁文宣说过的顺序。一步一顿的上了祭台。这里的祭台与皇陵处的相差无几,只稍微小了一些。地面却依旧是汉白玉雕做,十分的平滑。许半青便轻声叮嘱紧跟在她身后的顾艳秋:“脚下滑,当心着些。”
顾艳秋呼吸几乎为之一顿,面带羞怯的点了点头。头顶上的珠串便发出一阵轻微的“叮当”声。
顾艳秋立即停住动作,屏住呼吸四下张望了一眼,唯恐被人听了去,责备她失了礼仪。
反倒是许半青十分放松的道:“没关系,离得远,他们听不见的。”
顾艳秋以粲然一笑回应他,末了,才记起自己面上隔着珠串,皇上并看不清楚自己的表情,忙低低应道:“谢皇上。”
许半青不再多说,依旧一步一停的向上攀爬,直到了祭台最顶端,这才面朝着皇陵的方向跪倒,嗑了三个头。顾艳秋连忙随着她的动作跪倒叩首。二人甫一站起身,祭台下林菜便尖着嗓子诵了一通歌功颂德的词句。祭台下四个方向同时燃起了火把,袅袅的烟火味四散开来。及至丢入到堆放的祭品中,台下众臣的呼声愈加洪亮。
许半青站直了身子环顾四周,这种众人皆跪我独站的感觉,也许就是很多人都想做皇帝的原因吧?回过神来,见顾艳秋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身侧,便对着她挤了挤眼:“是不是不太习惯?”
“回皇上,臣妾不敢。”顾艳秋忙福了福身,轻声答道。
见她拘礼,许半青便不再多说,扭开头去,待几个火堆略平熄了些,才重又携着顾艳秋下了祭台。四顾间,却不见了白炎锡,便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这人,难道是见她娶老婆心里不舒服躲开去了?待到回了宫中,可要好好调笑他几句。
顾艳秋听她出声,便好奇的随着她的视线环顾了一圈,并未见有何异样,也不敢多问,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直了身子。等到有内侍来请她,才摆出仪态来重新上了华盖。
朱立升远远的望着祭台方向冒起的青烟,心底说不出是喟叹还是些别的什么。到底……是平安无事了。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白炎锡。抹了把尚待着血迹的长剑,望着满地横七竖八的黑衣尸体,依旧有些喘息。总算是将这些人拦在了祭坛之外。说起来还真是险,若不是他发现的及时,即便是不会影响到许半青,在这样的日子里出事,坊间总会有些不吉的传言。想到此,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