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素道:“先前狼群来袭,蓝花毁了大半,我把它们留在这里也不成样子。”苏子期一笑,道:“零落成泥,花香如故。既然如此,不如让苏某把蓝花就地掩埋,来年也可滋养泥土花草。”于是程灵素拿了两把锄头,对眼前的身穿白衣,苍白俊秀的青年说道:“我只怕苏公子不肯。”
“只是苏某手脚笨拙,要让姑娘见笑了。”这病弱公子,俊秀青年已伸手接过农具花锄,苏子期也不嫌弃什么,神态举止十分自然。那穿着蓝裳白裤,瘦瘦小小的姑娘也不以为意,举步生风,只听得她语声清亮,“嘿,人家哪里怕什么差不差,好不好,只怕你不肯罢了。”然后两人各拿了一把锄头,将花圃中践踏未尽的蓝花细细连根锄去,不留半棵,尽数深埋入土。
苏子期洗碗煽风都不怎么样,所幸挖坑还是会的,眼神又好,连着根挖掉埋了,虽然不是很好,也没有很坏,待收拾干净,苏子期道:“姑娘,韩相公遭奸人陷害,已卧床多日,病情危在旦夕。这如何用
解法,请你指点。”程灵素道:“这世上药物千种万种,药可做毒,毒可为药,用到人身上又有变化,用药轻重,大有斟酌,不知他现下病得怎样?”这一句话说得在理,也让苏子期好开口。
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这几日韩相公病情是否有变化,王叔父说韩相公这病就是源自十八反十九畏,若是要医治,免不了要用相似的药,又生变化,很是棘手。所以想请姑娘跟苏某去看看。”
程灵素微笑道:“你若求我,我便去。只是你也须答应我一件事。”苏子期素来冷淡的眉间也稍稍染上一层欣喜,道:“以姑娘性子不会让苏某为难,答应姑娘的事,苏某必会做到。”程灵素一笑,道:“我知道你这样的人不爱轻易许诺,我还没有想到,等想到再告诉你。等我收拾些替换衣服,咱们便走吧。”
苏子期见她身子瘦瘦怯怯,低声歉然,说道:“你一夜没睡,只怕太累了,还受苏某带累一同奔波。”程灵素轻轻摇头,翩然进房。
“这又是唱哪一出啊?”路仲远此时已悠悠醒转,南天大侠哪里知道自己沉睡半夜,早就起了不少变故,苏子期一时半会也不好向他细说,只说名医已经找到,这位程姑娘是药王弟子,也是治伤疗毒的好手,答应给韩相公看诊。路仲远摸不着头脑,还待再问。程灵素已从房中出来,背上负了一个小包,手中捧着一小盆花。这盆花的叶子也和寻常海棠无异,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花瓣上有七个小小的黄点。
“原来这就是天下闻名的毒物,七心海棠。”病公子瞥了那盆小花一眼,眼中几分漫不经心,其实他心中凛然,他两位师父也没有培育出完整七心海棠,从此可见其厉害。
三人来到白马寺,补充些干粮饮水,又再买了三匹坐骑,片刻不敢耽搁,就原路赶回。白马寺是个山野小镇,买到三匹坐骑已是不易,更谈不上什么骏马良驹,行到天黑也不过才赶了两三百里。三人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眼见三匹马困乏不堪,已经不能再走,只得在一座小树林中就地野宿。
程灵素实在支持不住了,倒在一堆枯草上,不久便即睡去。路仲远与苏子期略微又说了说昨晚的情况事件,缪缪数语却也生动,路仲远连连称奇,语罢,路仲远说自己昨夜睡得太久,今晚可以守夜。苏子期点点头,也不多说,自家身体自家清楚,也竟自睡去。
他一向睡眠很浅,也不易入眠,睡到半夜,忽听得东边隐隐有虎啸之声,一惊而起。那虎啸声不久便即远去,但苏子期再睡不着了,说道:“我已休息好且去睡吧,后半夜我来守。”
苏子期边打坐边守夜,他内功神异,也不怎么耗费心神,耳边听见程灵素和路仲远呼吸平稳,睡得酣甜。
林中幽静,除了一点人酣梦中的呼吸声,也偶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月华倾泻,繁星照影,倒有几分清幽,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白衣公子心想:“我找人救韩相公也说不清对是不对。先祖子瞻公当年被贬,是时局如此,如今也是时局如此。”
月华流动在红袖刀绯红的刀身上,这是把很美的刀,挥动之间,千般风情,万种烈艳,令人一见难忘。苏子期握着红袖刀弯弯的刀柄,刀弯处如绝代佳人的纤腰,而现在青年苍白修长的手就握着佳人的纤腰。
雪白的丝帕轻轻擦拭如琉璃般透明的刀锋,动作轻柔,而后苏子期把红袖刀仔细收好,又拿出之前包蓝花的那个纸包,他当然不是为了吃药。
他是为了把那块玉佩拿出来,而后把腰间斜插的雪凤冰王笛也握在手里,静静凝眸。
正自出神,忽听得程灵素笑道:“你在看些什么宝贝?给我瞧瞧成不成?”淡淡月光之下,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坐在枯草之上。
其实这些物事光明正大,就是玉佩稍稍私密一些,不管是灵鹫仙子独闯恶人谷抢来的雪凤冰王笛,还是‘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的红袖刀,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这些物事对他的意义,非比寻常,隐藏了苏子期最隐秘的心思,此时又不是比斗厮杀,他也不欲让人品鉴把玩。
苏子期沉默了一下,透出些冷淡,眸子微微有些波动,“也不算是什么宝物,是先父母的遗物,以做留念。”说罢,他摊开手,让程灵素看手中的玉佩与笛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