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昭仪瘫坐在悬着“凌波”二字的殿宇之中,看着幽光奄奄的灯火,心中恢诡谲怪之感愈发难抑!
之前住了半月有余的那庵,唤为“水仙庵”,方才进来时虽是惊鸿一瞥,也是看见了这座宫宇在外悬着的匾额上书“金盏银台”,而今这内殿又是得见“凌波”。。。。。。怎么自己倒是跟水仙攀扯上了渊源么?
余昭仪不禁垂首又看了看身上的水青色裙褂,说像?确是有些像自己那日穿的那身!然要说像及,也真的是勉强!虽都是水青色,然身上的这些比起之前的更要清寡些,且暖橘色换成了缃黄色,原本宽博的衣衫变也成了紧身窄袖,还有那块帔子,也是素朴的紧,倒是比她在家时用的,还少些讲究!
九卿不该是六枝花冠么?九卿不该是五钿蔽髻,服鞠衣么?九卿进宫虽未必是行典仪,这宫宇之内也该是红烛高燃吧?
然都没有!余昭仪还是梳着跟那日一样的飞天髻,只是不再戴得那点翠,而是换上了宫里送来的一支金玉步摇冠。说是步摇冠,但这小、这素,就连一支寻常的金玉钗都是要比它华美些!这衣衫虽是工、料不差,身量也是合适,可余昭仪总有一种错穿了人家衣裳的惶惶之感,挥之不去!
自一乘小轿接了她从水仙庵离开,她便是打定了不得怨,不得恨的主意,并寻着各种藉由开解了自己,劝说了自己要做成那个开心的余昭仪,而再不是怨天不能,怨地不成的宇文凌旋!
无有册书册礼:那必是因着如今自己改名换姓,封册也不能让父亲承了情,还不如日后还宗之时再行这些个,才是能光耀了宇文氏门楣。符帝王之想不是惯来如此么?故此此事且不需计较!
无有五钿、蔽髻、鞠衣、六枝冠?既不行册,那些约莫也是无需了吧!本就是些身外之物,哪比得上圣口亲册来得要紧?那日陛下可还是下旨勒毙了两个对己不敬宫婢,一点金玉,两条郑贵嫔宫里的人命,孰轻孰重,不是傻的痴的都能分得清吧!
余昭仪还是从那日的施易门进得了宫墙,耐不得难言的情愫催动,她还是撩开了轿窗帘看了眼天幕---天幕如墨,几颗孤星遥遥隐隐地闪着冷清之光,一如这冬夜凄切。余昭仪想把这星比作对她牵挂之人,然比来复去,除却一颗能比作母亲的,便再是无有了吧!放下车帘,余昭仪甩甩头,不再去作这些“多余”的无用之想。自己原就是为了“奔”个前程而来,既然穷途末路之时承蒙上天不弃,再牵绊些别的又有何益?
然慢慢的,随着这乘小轿愈走愈久,周遭灯火愈来愈暗,余昭仪的惶惶之感也愈来愈浓。那日曾是来过宫里的,那日这些路曾是自己走过的,若说自己要去之地离郑凌瑶那合欢宫远些也是合理,然再远也不该是行了几倍之路还不曾到罢?这拓文帝究竟是将自己安置了哪处偏僻之所?或者只是来宫里打个转,仍是要回那水仙庵去?
余昭仪想问,然想起白日里翠鹦的盛气凌人,想起毕竟还要靠她们去取回刘赫府里的物件,便是生生忍了一路,忍到骄停帘启,翠鹦一声硬邦邦的:“昭仪下轿吧罢,这里就到了!”
一片昏幽,余昭仪落骄猛一见两边方柱石灯上豆星般跳跃的黯黄灯火,止不住以为这是到了荒郊那座坟冢,一下心惊肉跳,忍住了惊呼却不曾忍住冷汗淋漓,一惊一乍之下险些就要站不稳,伸手想去借个人扶,却再是无有映莲熟悉的手掌搀上,晃了几晃,挣扎着站挺了,才是见翠鹦、红鸽两个宫婢正当看笑话似地看着她!
她们既是不怕,此处又怎会是哪出坟茔?纵是她们满脸嘲弄,余昭仪也是不能发作露怯,因此只能按下了,凭她们引着登阶、穿门,进了这“凌波”殿内。
翠鹦抛下一句:“昭仪且在这殿里坐坐罢!”便是跟红鸽两个出去立在了殿外,留下余昭仪一人终是自在了,也更是凄凉了!
这一坐也不知是坐了多久,余昭仪坐到两腿都是麻痛地恨不能立刻扯了下来也是不见拓文帝驾临或者任意一个旁人进来。
既是无有人来,那便不必这般危襟正坐了罢?!余昭仪闷闷地吁出一口长气,歪斜斜坐下,小心着搬过了自己的腿,边龇牙咧嘴地揉捏着,边打量起这凌波殿来。
真是难得!余昭仪一看之下忍不得惊叹!方才居然不曾留心到这殿内地面竟是用木砖与石砖相杂着铺成:中庭为木、四周为砖,虽不值什么大代价,然却是虑着了需长久跪坐之人冬日之冷,体恤之心可见一斑。且,自己真还是不曾觉得冷!既然并不见皮毛毡毯四处而布,那便是火墙?!这冷清之地的宫宇居然是用火墙而建?!
余昭仪讶异之余便是仔细去看那墙壁,一看之下,震惊难耐!这墙虽是有些脱色,虽是有些斑驳,但仍时候可见隐隐泛着的粉晕,配着若有如无的香气。。。。。。“椒房”!余昭仪顿时快要喘不上气,自己既是连册书都无有的,又怎能得住“椒房”?这!这是何等相悖?
余昭仪蓦地想起自己并不曾坐在这宫宇的主位上,而只居客首,一眼向主位看去,突然惴惴然不安之感更甚!当即顾不得腿脚还是酸麻不止,强撑着起来,便直奔主位后那扇屏风而去!
郑凌瑶!这屏风上画的不就是郑凌瑶这个妖妇!?这里原是她住旧的宫宇么?原是她不要的才是恩赐了我么?但既是施舍给了我,还仍是要霸着主位不放么?余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