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四、障蔽生
江南的冬日乍看不似北地那般凌冽。或者并无有戚风呼啸直钻入怀,或者并无有漫天银雪飘散无边,然这江南独有的水湿之气凝成的阴冷却能化寒成蔓,丝丝条条地沁入人的寸寸肌肤之中、游走全身,让人避无可避!由此激起的那种从里至外被寒气浸透的湿冷之感是甩之不脱,弃之不得。寻常人家纵然是生起了火炉,也是难得一番干爽的温暖。冬季的江南,着实并不可爱!
在这般的时节下,素来以水为傲的江南人也是纷纷绕水而走、再不想去亲近半分!只因江南之水逢冬不封!那些藤蔓般的阴寒,正是由这些兀自掀着冷涛的水中而来。一旦靠得近了,那潮冷当真是能钻入人的心里去!
而临江而建的那些食肆,除却那些学了北人在冬日做些只取通鼎乱炖一气的还时常有些客人贪个吃食不凉、来尝个新鲜,其余的皆是门可罗雀,不复春夏秋时热闹之像。
太湖楼的小二本以为今日也会跟前几日一样,除却晌午稀稀拉拉来几个客人,到了晚市一样只会无人,不成想一心想着是能早早打烊回家的他,非但是迎来了客,且还是熟客!
可不就是熟客!那小厮,不就是初来时被那俩贵气得跟女郎似的俏丫鬟请吃白水、馒头的那个?而那个身着貂裘的高个俊冷郎君,虽是有些离奇地半白了头发,又是清瘦甚至是见老了许多,然小二还是认得啊!他不就是自称寒公子、与盛家女郎同开家学馆的那个?
要说奇也是奇!自从那家学馆开了,就再不曾见盛家女郎与这郎君同来过太湖楼。了若说不奇也是不奇,先是恪王殿下来了、后又是殿下与女郎一同中箭,倒哪里还能与这郎君同来太湖楼?
只是盛家女郎不曾来过,这郎君也是再不曾独来过。小二这会想起来,好似曾是听过一耳朵,只说是寒公子约莫是回北去了。既然北回了,怎的今日突兀间的又是来了?!
来者是客!更何况本就是开门做生意赚银子的食肆,见了客人岂有不喜之理?小二瞬间就停了这些乱哄哄的念头,真心实意地摆出了十二分的笑脸来,点头哈腰地迎面招呼而上!
“小的请寒公子安!寒公子可是好久不来!”
“还有这位小哥,可还记得小人?”
刘赫自进得太湖楼便觉如大石压胸般气滞难畅,此刻见了这面熟的小二一时间百感交集、恨不得就要垂泪而下。。。。。。然不能!自是不能!断然不能!
“之前我家主子常去那房可是空着?若是空着便领路罢!”
眼见小二就要挨着刘赫衣角,阿卫急忙抢上一步答了小二。自己与那小二也算是旧识,阿卫并不愿他一个不慎就犯了主子的忌讳,从而凭白生出些什么事故来也是不好!
要知道而今的主子可不是大半年前那个主子了。这半年多,自己亲眼看着他自从容到得意、自得意到失望、自失望到急迫、自急迫到伤怀、自伤怀到不甘、自不甘到绝望。。。。。而绝望之后还要作那无谓之望,便是生生熬白了发、磨瘦了人,也折损了那一颗本是温和平暖的心。。。。。。
“空着!如今是空着,但就算是不空着的,小人也是要赶了旁人去只待寒公子啊!”
小二并不觉有异!弓着腰就往楼上引人!边走便还盘算着:这豪门士族之人本就是喜怒无常的,逢着今日寒公子心情不好脸色冷了些也是寻常。而脸色不好也是不碍什么,只要是菜照点、银钱照给就是了!一旦要是自己伺候好了,像之前那样能得许多赏钱那便是更好!
刘赫像是沉在往事中自拔不得,又像是竭力抑着自己心绪翻腾,因此有些木纳纳地凭着小二引着往那旧地而去。而一直揣着惶恐不安之心的阿卫,此刻更是慌忙着随紧了刘赫,只怕是有那意料之中的万一之事!
随着这木梯一级一级一登上,阿卫的心也是愈跳愈快:此次南来,主子本已经久不犯的心症又是再起!且较之从前似又重了几层!从前犯病他还是忍得,或是旁人并看不出大异样来,而如今他一旦犯病,就是面如金纸、冷汗淋漓、连牙齿都是能咬得咯咯作响!而从前那药,也自再不能当得是药,若不是东方大爷另有良方,只怕主子会是活活的疼死了去!
可想是在南朝京城疼得还不够?那日主子与东方先生说叨半日后竟吩咐说要来云城找李先生等府中之人。偏生的,此次东方大爷居然并不跟主子一起,而是要留在南朝京中只说是“另有要事”。
为此阿卫怕啊,就怕触目之地处处物是人非之下,自家主子一个激愤便又要口吐鲜血,届时东方大爷不在,手中丸药也是有限,万一主子真要有个好歹的,那可是怎生去办?
幸好这一路而来主子除了偶尔犯些气闷之外倒也不曾怎样。但自到了云城,这脸色就是愈发得不好!阿卫也知道此乃是主子睹物思人、起了心念。只想着一会儿要回了府里或者还好,但若要去木犀之薮的那就。。。。。。然或是刘赫自己也怕是失了分寸,并不要去那地,但也是不回府去,只是差了阿壮去寻了李先生来,说是与他在江畔太湖楼见!
“寒公子!到啦!”伴着一声殷勤,小二手脚麻利地推开了那两扇雕花木门!
刘赫举目看去,眼里并没有那些同旧日一般无二的桌椅茶案,只看见通往回廊的门窗紧闭着。一阵莫名烦躁扰心而上,刘赫不言不语、几个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