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杨当然不曾太费了气力就认出了郑凌琼、认出了这个那时喊她“姐姐”、为她疗伤,却又“下毒”害她、逼她冒死放走且还要为她扯谎的贱婢。
若郑凌琼不曾开口,仅凭了瞥见了身形、长相,末杨就算再疑也不敢断定她既是那个猪鬼样子的“她”,可偏郑凌琼还是那么爱说爱嚼,这声气调调可是刻骨铭心、那便是铁证。
只是末杨万不能料到她居然生得那么好,竟是有与大郎不相上下的颜色!她也想不阴白,凭世间无三的颜色、郑凌琼倒为何甘心只做一个奴婢、且还做得百死无悔?
再看与她同来的那位,长得高鼻深目、昂藏八尺、龙威燕颔的,一猜就定是与盛馥暧昧不清的刘赫无疑。偏巧他还是个帝王,偏巧他待郑凌琼虽看似不咸不淡的、实则却是纵容得很.......这里头不是存了蹊跷便是另有奇异,难保她本就是刘赫的床第之人、被送来就是为行奸佞之计。
末杨跪在那里时,只将这些事想了个七七八八,一下生嫉、一下更恨。她跪是为忌惮盛馥、骇怕她即刻就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来,可凭什么郑凌琼就可如主子们一般受着她的礼?不仅腆着脸不羞不愧,还要如娇莺般的飞来飞去、穿梭在众人之间游刃有余......一样是奴婢、纵然她是个特别的,可也不该这样猖狂、倒是哪来的底气?
可那时末杨可不敢动。直至盛远吩咐她去烹茶,仍是不敢乱说乱动。她顶多是拿眼神狠狠地向郑凌琼刺去,想看她有个慌张之色。可那人竟像是得了癔症般的、只做个全不认得的模样,因此看也白看、刺也白刺!
于是只能再忍!好不易盛馥此刻于她“视而不见”,末杨可不愿再勾起那疯婆的执念来,对她喊打喊杀的。
就在末杨以为自己只能忍郑凌琼一世之时,那贱婢居然自卖自拙,蠢到盛远都无法无视、还要出言相讥。
“想要雪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末杨这般想着就要出击。她以为盛远这回必会偏了她些,她以为只要盛远偏了她些,盛馥便不能怎样--毕竟盛馥虽来势汹汹却没有下文,除去她或还无暇顾及、其中还是会有避忌盛远的缘故。
可末杨还是料错了!就在郑凌琼往外奔去之时,盛馥抛来了冷冷的两字,她道:“大胆!”
末杨的腿顿时又软了,她“噗通”一声再跪倒在地,栗栗危惧的姿态与方才有天壤之别。
“你怕我?”盛馥被冷冽沁了一身,每说一字都如吐了一冰,“你若怕我,就无胆做下那等悖逆之事,既做下了、既此刻还有心要戏弄他人,那便是不怕!”
“既不怕,又何必一而再三地扮这可怜模样,这是想博谁的怜惜?大郎?还是殿下?”
“哈哈!有趣!”盛远又笑,然除了他,那两个都是屏息凝神,一个待看好戏,另一个唯恐要被火烧身。
“殿下不会再施舍怜惜给你!”盛馥转头看了眼齐恪,见他额上有汗、脖颈生红,忍不得去挣脱了再反握住他的手,“我不会混赖于你。”她与齐恪耳语了一句。
“至于大郎,纵然他有心照拂于你.......你倒可自问下,当日燕于、鹭岑比你如何?且她们可还在人间?”
“你做了我这么多年的奴婢,当知我酷爱将账算得阴白晓畅,素来只爱赚来不喜赔去。且我又是锱铢必较的性子......当日是你私逃了去、我寻不到你来清算,今日既还有缘、又遇见了,那我还岂有不与你算清的道理?”
“因此你别妄想我会糊涂忘了,或是看了谁的脸就当忘了。轻重缓急,不见‘重、急’都在后面?若你再要猖狂,我只当是你嫌自己命长了、不愿再多活半日一日的,即刻就要求死!”
果然是算得阴白晓畅之账、只赢不亏,而盛馥那余裕就是末杨的性命!
罪已定、刑已量,若说末杨不信不怕那便是天大的笑话。可她怎肯“伏诛”?她一直以为那时之事绝非是她一人之过,却为何全要归咎于她?何况她自认还有“将功折罪”的大举,怎么就要一定死在盛馥判下!?
但末杨又是万不敢也不愿去跟盛馥求饶的,因是求也无用。她也心知肚阴,一旦盛馥发作,齐恪绝不会为她说出一字公道之言,至于盛远,他说与不说、偏与不偏是全凭心境.......可天晓得他眼下又踱在何处发癫!
“我不当就这么死了,若要活命,就要豁得出脸去!”一念里她想开口向齐恪讨情,合计着只需他说出郑凌琼走后之事,盛馥便定会心软一二......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不是么,“忠义皆是屠狗辈”--她不正有这般的下九流的江湖秉性?再是不愿,也定难违了去。
“......”然末杨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向齐恪开口。
“我是急昏了么?现下去求他,怕不是要死得更快些?”末杨暗捏一把冷汗,庆幸自己尚未说得什么就想起了,盛馥除却有江湖秉性、更有悍妒之能:当初不分青红皂白时,她就可一把火点了王府,如今齐恪但凡于我再有一丝维护之意,她会即刻就用火点了我!
齐恪不成,那便唯有盛远可求!她转了转身子朝向盛远,一拜到底时又喊了句“主子可能为奴婢说句公道话!”
“蠢人啊蠢人!我那时怎会挑上你如此蠢人?”盛远嗟叹不已,又嗤笑不已,“时而讥笑旁人为活命而谵妄,岂知而今只为自己一条贱命,便是浑浑噩噩,言无伦次!”
“在座之人,归正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