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乍暖还寒。
遥望送葬的队伍,滴血的心禁不住的悲哀袭来。
缓缓看向身边满头白发、颤抖身躯、无语蓄泪的父皇……
我是一个罪人,一个有着弑兄杀弟之罪的罪人,一个令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罪人。
念及此,我跪在了父皇的面前。
直至夕阳西下,一直注视着大哥、元吉的送葬队伍远去的父皇才轻叹一声,转首看向跪在地上的我,“起来罢。”
这是自玄武门之变以来,他第一次和我说话。激动中,我唤了声“父皇。”
“听闻河东、河西、河北地区干旱数月,而中原地区亦一月无雨,你如今所有的重心当放在民生上,解决旱灾方是当务之急。”
父皇虽已退位,但仍旧关心着民生。我知道这些消息应该是裴寂告诉父皇的。裴寂和父皇是在太原时便结下的友情,有一个老朋友不时的和父皇叙旧,对父皇而言只有好没有坏,所以,这也是我如今仍旧重用裴寂且允他时常踏足西宫的原因。(西宫:指太极宫,因位于东宫以西是以在初唐时又通常被人冠以‘西宫’之称。)
语毕,父皇又道:“如今你政务缠身,不必每天至我西宫问安,治理好了国家便是对我最好的安慰。”
“是,父皇。”
不再看向我,父皇在陈福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城楼下走去。
父皇,我相信,在我不懈的努力下,一如我般,您心中的结终究会有解开的那一天,儿子保证,在您的有生之年,一定让您看到我李唐傲立于众国之上。
丽正殿。
今晚格外的安静,倒有些出其不意。
“皇后呢?”
“在御花园。”
“御花园?”
“皇后娘娘宴请朝廷七品以上的内、外命妇于御花园赏残梅。”
七品?!
非特意传诏,能够进宫的外廷命妇至少品衔三品,这般大的动作……
呵呵,这是将这后宫中所有的人以及这京中所有官员的夫人们一网打尽了的节奏啊。心中寻思着,我随手拿了本书倚至凤榻上,“只怕,你们的皇后娘娘是别有用心罢。”
一笑,秦妈妈递了杯茶至我面前,“还是皇上知晓皇后娘娘。”
“说罢,她想做什么。”
原来,我的皇后果然兰心惠质。早看出这段时日我在为春雨迟迟不到而焦心,更前瞻性想到由于此番干旱,今秋、今冬的蚕丝、棉花产量定然会有所下降,想着今冬那些保疆卫土的将士有可能会衣不裹寒,于是假借内、外七品以上的命妇赏残梅之际,不但要她们适当的捐献一些金银首饰,更要动员她们行动起来:或养蚕、或种棉,二者选其一。
想着那些如花似玉的命妇们此时愁眉不展的神情,一天的疲劳一扫而光,我‘哈哈’的笑了起来。“好个观音婢,真是朕的贤内助也。”
闻言,秦妈妈也笑了,接过我喝空的茶杯又笑道:“娘娘早想到了,所以前些时日才向陛下要人。”
秦妈妈说的你向我要的人是嫘霓。
这些年来,嫘霓在太原将你的‘璎珞坊’经营得风声水起,我还一直奇怪你为什么突地要调嫘霓来长安,原来是为了养蚕做准备。
“还有,春芽、夏曲、秋石、冬葵那四个丫头也随着嫘霓来了。”
春芽、夏曲、秋石、冬葵这四个丫头是最早服侍你我的丫头,也是你颇费心神以中草药为名替她们取的名字。说起来,自晋阳起兵以来,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中,她们四个倒也机灵,知道躲在‘璎珞坊’逃过一劫。
轻叹一声,我说道:“想当初,她们四人还是娘和大嫂亲自挑选送予朕和皇后的……”
知道我又想起母亲了,秦妈妈急忙转过话题,“陛下,‘宜秋宫’中,常氏生了。”
常如生了?!
我霍地端坐身姿,“是儿是女?”
“是个儿子。”
大哥终于有后了!
首先是激动欣喜,接着,莫大的恐惧漫上心间:如果我留下这个孩子,等这个孩子长大,他会不会为他的父亲报仇?然后,又是逼宫、夺宫的战争相继而来。
“陛下,历朝历代,战败那方的男丁必要找理由杀无赦的好,这样做是为了以绝后患。”
秦妈妈的话我不是不懂:心慈手软的结果也许会为将来带来更大的灾难,死的是更多的人。
可是……幼时,大哥护卫我的一幕幕,抱着我的一幕幕,笑看着我的一幕幕不时的涌现在我的脑海中,那温润如玉般的笑不时的扣着我的心。
“陛下!”
我霍地回神,定定的看着秦妈妈,“有多少人知道生的是儿子?”
“不多,都是自己人。”
宜秋宫,关押着所有怀着大哥、元吉的孩子的女人,其中有一个还曾经是‘所罗门’的门主,所以,宜秋宫的防卫很是森严,不是自己人根本就进不了。
既然这个消息还没有公开,那……脑中一亮,我说道:“向外宣布,常氏生了一个女儿。”
“女儿?”秦妈妈疑惑的看着我,继而说道:“陛下是想以女替儿,然后杀掉儿子?”
这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但……看着秦妈妈‘只要我开口,她便去做’的眼神,我摇了摇头,说出了我的想法。
这东宫中关押着一批怀着身孕的孕妇众所周知,所以,无论你如何掩蔽却也掩饰不了瓜熟蒂落的事实,与其掩饰、不如公开。
如果生的是女儿便容易许多,只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