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五年,八月。
在外游历三个月有余的承乾因了丽质大婚之日的临近回到了长安。
老天保佑,当承乾再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又是那个精气神十足的少年郎。
兴奋之下,我很想像小时候抱他时抱起他。但冲到他面前,看着个头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小人儿,我只给了他胸口一拳,“好小子,以后,不许吓父皇。”
“是,父皇。”
不知怎么回事,我突地感觉乾儿变了。素来那心里有团邪火似的看什么都不顺眼的神情似乎一夕之间全无,余下的是风华高雅的外表和一双恬淡的眼睛。
明明是恬淡的眸,但若要留意,时不时的便会发现它里面有迫人的威慑时不时的闪过。
一时间,我脑中便闪过八个字:宝剑出匣,谁与争锋!
“父皇,父皇。”小胖子青雀一个迳的摇着我的腿,然后抬着他仍然有些肥墩墩的脑袋看着我,“你为什么那么看着大哥?”
这个小胖子,又吃醋了。我好笑的刮着他的鼻子,说道:“因为你们的大哥身体痊愈,父皇高兴啊。”
“如果青雀病了,父皇也会为青雀祈福,也会为青雀建寺院、建道观还愿,也会让青雀出外游玩吗?”
‘呸呸呸’,一迳说着话,我一迳拧着青雀的脸颊,“你这个小乌鸦嘴,如果你生病了,别说祈福了,父皇会心痛死的。”
闻言,青雀咧着嘴笑了,而后得意的觑了承乾一眼。承乾呢,不再似原来般喜欢掐着青雀故意给青雀难堪,而是柔和的一笑,伸手揉了揉青雀的脑袋。
这出其不意的举动,令青雀都愣了神。
承乾又笑了,伸手拧着青雀的脸颊,“你不是有事求父皇的吗?”
‘哦’了一声,拍着脑袋,青雀的神情突地转变得极度的悲痛,更是泪眼汪汪的看着我,“父皇,青雀舍不得离开父皇。”
呃?为什么要离开?我诧异的看着青雀,“这话怎么说?为什么要离开父皇?谁准许你离开父皇的?”
“青雀被封为魏王,按礼制不是早就该到封地去吗?可青雀不想去,青雀不想离开父皇、母后。”
确实,按礼制,皇子受封便应到封地走马上任。但因了我的种种私心,我并没有将受封的他、雉奴派往封地。
雉奴还小,我可以以他的身子弱为由做借口留下雉奴。
但青雀就不行了,瞧他这一身的壮实,一看便知身子骨强着呢。前两年,青雀一直追随着你奔波在外体察民情,倒也无人说及此事。只是近段时日,不时有大臣就‘魏王之官’一事进行上谏。
我,怎么舍得这个我用命换来的儿子?他若远行,无形中我便会生出他也许又是被人掳走的恐慌……是以,就青雀之官一事,我一直压着。
看着眼泪汪汪的小胖子,我心疼的问道:“谁和你说父皇要将你派往封地去的?”
“长孙冲和唐善识今日有进宫,他们和我说的,说这件事在朝上已经议论很长一段时日了,父皇不过因了丽质要出降(出降:古时帝王的女儿出嫁称出降)的原因是以一再的将青雀派往封地的日子拖了又拖而已。可一旦丽质出降的话,青雀也该离开长安了。”语及此,青雀摆着我的手,恳求说道:“父皇,青雀不离开父皇,不离开母后,不想去封地。”
这个小胖子,仍旧喜欢用眼泪要挟我。
轻揉着他的脸颊,揉得一滴眼泪落入我手中,我好笑的看着他,肯定说道:“放心,父皇的小青雀一定会在父皇的眼前长大,除非是这只小青雀自己想远走高飞,否则,父皇定不放。明白了吗?”
高兴得一下子蹦了起来,青雀急急拉下我的头,死命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父皇万岁,青雀爱父皇。”
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屁股,“去罢,好好玩去。”
“是,父皇。”
“乾儿,来,你陪父皇好好的走一走。”
“是,父皇。”
秋高气爽,枫叶纷飞。层林尽染、满迳红遍。
好一派秋天的美景。
最美的是走在我身边的少年郎。
想原来,他小时候,正逢战乱四起。无论是哪一场战争,我都不放心他,是以总是将他带在身边。
那个时候,我教他骑马、打马球、玩冰球,教他兵法、习文、作诗,教他打仗、看军用地图、看山川地貌。也是那个时候,小小的人儿总是讨好的看着我,笑得极是献媚。又总是崇拜的看着我,期望将我学个彻彻底底。
那个时候,我是他的一切。他却从来不知他亦是我的一切,在那段我和你决裂的日子里,是这个小人儿陪伴着我,陪伴着我走过人生最黑暗无助的日子……
如今,那个总是骑在我脖子上的小人儿终于长大了。
“乾儿,父皇老了。”
“父皇不老。来,父皇,乾儿孝敬孝敬父皇,替父皇松动松动筋骨。让父皇越活越年轻。”说话间,承乾将我摁在石椅上坐定,然后伸手不轻不重的拿捏、捶打着我的肩膀。继而又笑道:“再说,有母后,父皇也不敢老。”
‘呵呵’一笑,未有回头,我只是伸出手敲打在了他的脑袋上。“小东西,还是向着你母后。”
“父皇素来不也向着母后,儿子是和父皇学的。”
能不向着么?
记忆明朗的你,上马能战、下马能谋、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遇强更强。
记忆混乱的你,迷糊和调侃、优雅和妩媚、骄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