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和范青、李岩都站在距离城墙一里之外的一处土坡上,密切注视着城墙上的动静,从这里能清楚的看见城墙上的灯笼,火把光芒,已经来回走动的人影。虽然同城内的内应已经约定好了,北门和西门同时发动,但为了以防万一,城外义军仍然做好了强攻的准备。
大约在二更天的时候,四夜寂寂,漆黑一团,洛阳城下数万义军隐藏在黑暗中,好像旷野中空无一人。忽然在城墙上,有一个人向城墙下叫道:“城外的兄弟,辛苦了,想不想进洛阳城玩玩?”
城壕边上等待接头的义军战士立刻回答道:“城墙上的兄弟,你们也辛苦了,我们当然想进城了,劳驾你们把城门打开吧!”
城墙上的兄弟笑道:“你们想的倒美,这城门开不开,我们得问问福王他老人家。他今天拿来一千五百两银子犒赏我们,当官的分一两、八钱,我们大头兵分了一钱还多呢!我们拿了人家这么钱,怎好意思不替人家卖命守城啊!”
听了这句话,城上城下一片笑声。城墙上一片议论声音,有的说俏皮话讥讽福王,有的干脆对福王破口大骂。
城外的义军战士笑道:“人都说福王家里的钱都堆成山了,穿钱的绳索都烂了。怎么才拿出这么一点钱,犒赏你们啊?”
城上的士兵笑道:“堆成了山,他还嫌少呢!还得向小民百姓继续搜刮呢!如不是因为你们城外的兄弟,估计这点犒赏钱也不会给我们。”
旁边有士兵骂道:“他娘的,欠了我们九个月的饷银,现在要用我们守城了,才想着分给咱们一钱银子,咱们的命就值一钱银子么!”
这时有人低声道:“别骂了,道台大人来了!”
骂人的士兵满不在乎的说:“他奶奶的,老子谁也不怕。想管老子,得先把欠的九个月饷银补上,否则,就是他娘的王绍禹来了,老子照样骂。”
第一个说话的士兵故意道:“这些当官的,平时威风的很,动不动就对咱们连打带骂的……”
一个士兵低声嘀咕,“上个月我就抱怨了几句,结果被抽了十鞭子,关了三天小黑屋。”
那人笑了笑,接着道:“现在李闯王大军围城,他们这些当官的也该收敛点了吧!咱们穷得叮当响,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谁来了,咱们也是兵,也能给口饭吃。这些当官的,家家金银成堆,粮食满仓,大小老婆成群结队,他们自己的身家都要保不住,对咱们这些大头兵也该好些了吧!”
一人高声道:“对,应该杀杀他们的威风,阎王无情,休怪小鬼无义。”
这时候一群人举着灯笼,大步走过来,当先一人严厉的呵斥道:“谁胆敢同城外流贼说话,勾结流贼,是砍头的死罪。”
一名士兵阴阳怪气的说:“道台大人,你来的正好,我们的欠饷,到底什么时候发呀?”
分巡道王胤昌厉声斥道:“目前流贼围城,一切以守城为先。现在只应齐心协力,奋勇作战,岂是鼓噪索饷的时候?等贼退之后,我自然禀报上官,lùn_gōng行赏,饷银也会给你们补齐。”
一名士兵立刻回应道:“现在要我们奋勇作战,抵御流贼,都不舍得补齐欠饷。等流贼退了,用不上我们的时候,还能补齐吗?”
最先在城墙上说话的那名士兵大嚷起来:“你们当官的说话从来都是狗放屁,我们根本不信,你要么现在就发饷,不发,我们就一哄而散,休想要我们守城卖命!兄弟们,今天非得让王道台给咱们发饷,反正李闯王也要来了,咱们不用怕这些当官的再耍威风了!你们说是不是?”
城上士兵有好多都跟义军勾连好了,此刻一起鼓噪起来,另外有许多不明真相的士兵,平时对这些军官心中有怨气,这时也随着一起鼓噪,登时城墙上一片大乱。
王胤昌还想着用自己长官的头衔压制众人,斥骂了几句,黑暗中,不知谁扔来一个砖头,正砸在他的脸上,登时血流满面。
周围几名亲兵是他的亲信,见势不妙,连忙佣促他向城下走。这时,鼓噪的士兵已经有上千人,一起拥上来,把他们这十几人裹挟住,下了城墙,向北门移动。王胤昌满脸是血,口中还在不停谩骂,后来不知又被谁打了两拳,才乖乖闭嘴。
城外的袁宗第和李过听到城墙上乱成一片,相视一笑,果然城上的内应开始发动了。
张鼐想着自己的任务,十分急迫,忍不住道:“袁叔、李哥,咱们冲吧,现在架上云梯爬墙,官军定然挡不住咱们的进攻。”
李过、袁宗第都是有经验的老将了,李过笑道:“不用急,一会儿自然让你进城,不用放一支箭。”
城内鼓噪的官军士兵正裹挟着王胤昌向北门而行,忽然前方跑来一群人拦住他们去路,为首的正是总兵官王绍禹,他在府中听说城上士兵哗变,便赶快过来弹压。
他骑在马背上,由于来的匆忙,心情慌乱,再加上年老体虚,呼哧呼哧的直喘气。这北门是他自己的嫡系部下,其中还有不少人是他的亲兵。他觉得这些人毕竟是自己的属下,能听从他的话。所以才亲自前来解救王胤昌,使事情不至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走到众人面前,在火把灯笼的照耀下,只见王胤昌满脸是血,被两名士兵按着左右两条胳膊,脖子上还架着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不少士兵在他身后喝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