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你的土皇帝也做不久的!”李自成叹息一声,“献忠,还记得咱们一起造反那年么!陕西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咱们村子里的人家家断粮,开始是挖野菜,后来野菜没了就开始啃树皮,再到后来,树皮也啃光了,村子周围所有树木都白森森的,甚至有的人饿的受不了开始吃土。家家都有饿死的人,老人为了省口粮食自杀,大姑娘论斤卖。即便是这种情形,县官还是派差役下来收税。”
“眼看没了活路,咱们纷纷造反,杀县令,跟官军拼杀,跟在咱们身后的都是家乡的子弟兵,都是咱们的亲人朋友,那时咱们有一个愿望,就是让家乡人都能有口饭吃。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不管成功失败,总算能吃口饱饭,可家乡人呢!依然受苦遭罪,前几日一个家乡人来说,今年大灾,竟然人吃人。你听到这样的消息,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富家翁么!”
张献忠微笑道:“李哥是佛祖,悲天悯人,救苦救难,我张献忠就是一个混账,混世魔王,管不了那些人的死活。”
李自成又道:“那么这么多年,为你奋战的兄弟你也不管了吗?他们流血牺牲,官军朝廷欠了咱们多少血债?我记得咱们曾一起饮血酒,尊高闯王的大哥,听从他的号令。可高闯王被俘牺牲,他被送到京师活活剐死的,我每年祭日还都给他烧些纸钱,对他说,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
张献忠微微动情,抬起头,叹息道:“那些可怜的兄弟啊!”
李自成又道:“献忠,我只问你,你自己的血海深仇都不想报了吗?你和父亲在四川贩运,就因为弄脏了乡绅家的大门口,就把你抓起来暴打,强迫你父亲吃驴粪,活活害死你父亲,这血海深仇,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张献忠一声低吼,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桌上的酒杯菜盘都是一阵乱跳。厅中本来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都愕然的看着张献忠,不知他为什么发怒。
“李哥,别的可以不管,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我一定要全四川,全天下的乡绅都付出代价。”张献忠怒气冲冲的在厅中来回走动,恨恨的道:“那时,我才十二岁,你知道我被人按着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为了救我,不停的叩头,向着那趾高气昂的‘老爷’,他额头都碰出血来,顺着他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下来,看起来多么凄惨可怜。可是这时候,那挨千刀的龟儿子却一点也不同情,还非逼迫我父亲把驴粪蛋都吃下去才罢休!”
“他们就是把咱们不当人看啊!”张献忠激动的眼睛都有些红了,“我拼命挣扎嘶喊,嗓子都喊哑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父亲,捧起那些驴粪蛋,一口口的吃掉咽下去。那些老爷还有他的一群仆人在干什么?他们在笑啊!他们哈哈大笑,还叫喊‘看啊!这人是不是傻子,爱吃驴粪呢!’当天回家,我父亲就病了,他死在从四川回陕西的路上,临死前,握着我的手,流泪叹息‘咱们穷人就是被人欺负的命啊!’”
“从那以后,我不信命,我不信这世上还有老天爷。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报应,就算有我也不怕。我发誓我要用我手中的刀子,劈开这万恶的世道,就是死了我也不低头。”
范青听到张献忠这番话心中十分震撼,以前看史书只看到张献忠如何杀人,如何狂暴有如魔王,可曾想过他也曾被侵害,被侮辱。现代人,在用言语鞭挞他的时候,可曾想过,如果自己是张献忠,会不会比他杀人更多?
“自成,实话实说,我是假投降,我在谷城日夜练兵,就等时机一到,就重振旗鼓。我张献忠若不反出谷城,就不是父母养的,今天你来的正好,我就与你订立个日子,咱俩一起举大旗,反他娘的!”
李自成大喜,道:“事不宜迟,就下个月怎么样?”
张献忠拔出佩刀,唰的砍入厅中木柱半截,喝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
李自成接着拿出一支雕翎箭,咔嚓一声折断,道:“……驷马难追!”
“哈哈!”张献忠和李自成俩人一起相对大笑,两人端起桌上酒碗一饮而尽。李自成来到谷城的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心中十分高兴。
这时候,忽然一名卫兵急匆匆进来,报告道:“将军,你刚才和闯王走谷城大道进城,已经被人看到,现在已经报到了襄阳兵备道张大经那里,估计,今天晚上就能传到林铭球大人那里。”
张献忠哼了一声,“什么大人?龟儿子林铭球,不用怕,就是传到他耳朵里又能怎样?他还敢上我府中抓人么?”说完吩咐将领马元利道:“你去到城中巡逻,就说有人散布谣言,说闯王来到谷城。如果抓到传谣之人,定斩不饶!”
马元利遵命去了。
李自成笑道:“我这次来,可给你添了大麻烦了!不如你把我交给林铭球吧!这样子你就能立大功了!”
张献忠哈哈大笑:“我老张如果那么做,就得头朝下走路了。不过,李哥,我真的很钦佩你,你就带这么几个人来,就不害怕么?”
李自成笑道:“怕什么?怕你把我交给林铭球?”
“你就不怕我落井下石,黑了你!”张献忠嘻嘻笑道。
“呵呵,我把你当成兄弟,我如果害怕你落井下石就不来了,再说你为什么要黑我?我又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李自成微笑道。
张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