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裴馆长擦着眼睛出来,先找了自家弟子房匡,两个人不知道议论些什么,一直到傍晚才露面。
只是房匡出来的时候,似乎松了口气,而裴馆长,又老了几分。
裴馆长亲自去邀王谢,敲王谢也有事跟裴馆长商量——裴回白天得空儿把房匡的心思跟他说了,王谢想睡觉有人送枕头当然高兴。
裴馆长找王谢商量说话。
——曾经怀疑爱女被害,如今女儿虽然残疾,好歹捡了一条命,裴馆长之前做了足足半月的心理准备,又经过整整一个晚上辗转反侧,终于接受了这一现状,终于开始谋划将来。
昨夜考虑女儿终身大事,哑了,不能行走了,而且还*了,哪一样都没法按照当初门当户对的设想出嫁,更何况是三样都占全了?再多嫁妆也不行。
裴馆长旁敲侧击过裴小妹的意思,裴小妹经此变故,并不想嫁人,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
要不做妾?裴馆长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立即被自己否了,亲亲嫡女去给人做妾?自己还要脸不要?
可要做正妻的话,除非是小门效,但小门效他又看不上眼,怕女儿委屈。
昨日房匡见了裴小妹,只是师兄师妹的对待,这门亲事怕也行不通……唉,愁死个人啊。
然后,他就将心思打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王谢。
裴小妹告诉他,这一群人里头最主事的就是王谢。
即使王谢从不炫耀,架不住秦筝薇喜欢王谢不是一天两天,平时也不忌讳,常常挂在嘴边,裴小妹是哑了不是聋了,再不清楚王谢自己建了个庄子,还招了好些郎中学徒,财力和能耐非同一般的话,她也就白听这么久了。
不说财力,只说医术,她保养身体的方子以及推拿手法,都是王谢教给秦筝薇,让秦筝薇每天帮她诊脉揉腿。一个月来她身体恢复得如何,那是有目共睹。至于腹内胎儿,她只稍微露了口风,王谢便很贴心送来一碗汤药,终于得以让她彻底摆脱纠缠。
就是每晚的恶梦,也因为秦筝薇和两个小丫头轮流陪睡,削减了许多。
王谢还挑了几个晚上,给她作了几次祝由,将裴小妹心神安定下来,饮食又加以注意,她双颊渐渐有了血色。
以往一个不显眼的半路出家的大夫,大半年后走到了名利双收的高度,听起来有点白日作梦。
“白手起家有多难,老夫当然明白,就是自家百年产业,经营的时候也是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王谢点头,暗道这是有事儿。
“便有十分本事,老死山林无人识得也是无济于事,名声名声,没有扬名,哪来声望?便是三分能耐,经过口口相传,也就成了七分,然而众口铄金,有了财力,有了能耐,但若势单力薄,挣下来的产业,不易守住。败坏一个郎中名望很简单,几服泻药,几个苦主天天坐医馆门口喊冤叫屈就行了!”
王谢继续点头:“正是啊,背靠大树好乘凉,此言不谬。”他很擅长跟老人家聊天。
裴馆长并不清楚,王谢背靠的大树,不是一般的大树,紧抱的大腿,可也不是一般的大腿。
或者反过来说,那棵大树可是从比喻意义和实际动作两方面,都打算抱紧王谢的大腿,一辈子不动摇的。
“倚着虽说治病救人,也是谋生之手段,洛城人才济济,三教九流,王先生将来发展,如无助力,我裴家医馆愿意相助。”
“那便多谢裴馆长。”
“还有裴回……”裴馆长东拉西扯。
有人主动示好,王谢当然来者不拒,只是裴馆长绕着弯子说这些,这是想提拔自己?还是想招揽自己?
王谢也是一只老狐狸,知道对待老狐狸的办法,就是继续打太极。
他沉得住气,又什么话都敢奉承,渐渐裴馆长放开了戒心,微露了意思,然后……
然后就被王谢笑眯眯,黑着脸送出来了。
王谢很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裴馆长的联姻提议——开玩笑,莫说裴小妹这个样子,就是全须全尾的女儿家,也不能塞给裴回啊!
……不行,裴回脸皮薄,要是让裴馆长声情并茂,拿感情一圈……足够他为难了。
裴馆长关心则乱,王谢心里如明镜一般,这事儿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借腹生子,给女方个名分,外头人见了夸一句好日子,或许就同意了。
但裴回是为了外头人一句夸就这么同意的人么?
王谢到不担心裴回会同意,他清楚裴回心中有底线,再为难也一定会回绝,只是裴回心软,因此搭上什么割地赔款之类的承诺,那可大大不妙。
一转身,就找风依涵和阿魏商量:“有什么法子赶快打发走这位大佛。”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现在过日子他不是单打独斗,群策群力才好应对。
阿魏一转眼珠:“此事还要应在林少侠身上。”
风依涵一拍折扇:“小可懂了。”
王谢故作高深:“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事儿要是让林虎峰知道了,裴馆长老胳膊老腿的,真真禁不起摔打。
但是如果后面有人拉架,应该不会打得太厉害……吧?
裴馆长不死心,第二日,悄悄来找裴回。
裴回起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听裴馆长说起结亲,许以丰厚嫁妆,又许以美婢四人等等,他一听就闹个大红脸:“裴馆长,我早就心有所属。”
“可是你想想你的家业,你的医术,不发扬光大……”裴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