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靳歙这名骑都尉自然是要听命于将军周勃之令。
上邽?周勃不是在围攻西县城,怎会如此快,竟已转向上邽。
上邽城北靠渭水,陇山西南麓。
风雪之下,陇山上百鸟不飞,百兽绝迹,却人的影子,数百棵竹子被砍下。
砰……哗……
山上只有竹子被砍杀的声音,还有竹子倒下的声音。
除此之外竟无其他声音。
山脚下的上邽城却是热闹非凡。
渭水早已结冰,船只绝迹,人迹未绝,冰面上依然有数个红色的人影,他们沿着渭水的支流在不断的走来走去。
这是因为周勃下达一个命令,断流。
断流,众将士起初并不太懂,冰雪之下江河早已冻结,没有流动。
周勃笑道,“水面结冰,水下流,凡流进上邽城者皆断流。”
断其水源是个看似简单实在较为复杂的策略,攻城略地最基本亦是最常用的便是断水源,绝甬道。
水和粮草已断,不攻自破,因为不出数月便会饿死大半,甚至人食人,即便还活着亦是皮包骨头,无力再战。
彼时再用兵,如砍瓜卸菜。
凡是流向上邽城的河流皆结冰,冰面被凿破,砍伐而绑在一起的竹筏被填充其内,又有石块固定。
上邽城的附近到处进行着断流的举动。入冬食物本就将要耗尽,本是商贾最活跃的季节,将粮由富余之地向缺乏之地运输。
奇怪的是既没有商贾和粮队,亦无甬道修筑,军粮输送。
“甬道、水源全断?”
“全部断绝……”
“不止如此,输送炭火、衣被者全被汉军赶到十里之外?”
“城中余粮可供几月?”
上邽城的盗巴最终忍不住问出此言,得到的回答却是如不给予城中之民,可数月。
不可取,如将粮仓封闭只给予军队,将立刻引起哗变,恐无需汉军攻城。
冷,是所有人皆畏惧,风雪之下人最需要的是炭火,是衣被。
盗巴非一个庸将,他率军曾与汉军交过手,大败而逃,到陇西他学会韬光养晦,招兵买马,不再自己亲身上阵。
不断的组建雍军,还下令陇西各县自吾组兵以抗击汉军。陇西郡有兵驻扎的县并不多,西县便是其中之一,周勃入陇西后以下辨为根基首先进攻的便是西县。
周勃不仅进攻西县,还意图吸引盗巴来援,可惜来的皆为小角色。
正是盗巴让其余各县自组之兵,没有经过严格的长期训练,支援之后,皆被汉军一击击溃,血染陇西,如非一场大雪掩盖一切,天地白茫茫一片,否则真无法想象。
瞭望台上,盗巴的目光向四处眺望,鹅毛般的大雪使得视野极为受阻,目不过二箭之地。
一郎中骑道,“此监察汉军动向,有末将和士卒即可,将军不必亲身涉险。”
盗巴眉毛一挑,“大雪之下所见为何?”
此名郎中骑微微一愣,竟不知该如何作答,盗巴冷冷道,“如实作答!”
“所见有何物?”
“隐约可见汉营。”
“隐约?”
“禀将军,大雪之下,目力达不到三箭之外。”
“言确切之物,所见为何物?”
“大雪,白茫茫片唯有大雪。”
盗巴忽然冷哼一声,“既如此,如何还守在瞭望台?汉军在何处,正在做何举动?若知否?”
郎中骑冷汗直流,“不知……”
盗巴的语气更加冷漠,“吾听闻汉军断绝水源、粮道,纵炭火犹不能输送,庶民不能出城取柴……”
一连串的敌情从盗巴的嘴里道出,每道出一个,他的语气便冷一分,较之空中的风雪还要令人发寒。
风雪之寒在外,即便寒气足以砭入肌肤,依旧可由衣被阻隔,可若寒从内生,当如何御。
此名郎中骑便是如此之感,寒从内生,不知不觉额头已出冷汗。
郎中骑自知今日之罪难逃,“将近,吾自愿领罚。”
盗巴的语气越来越寒,但却被此句打断,没有再继续喊下去,“自领三十军棍。”
军棍之下长记性,拖着疼痛的身体,郎中骑跨上战马遛出城外,后面紧跟十数骑。
大雪之下,目力有限,何处刺探何军敌情?此为郎中骑出城后的心中怨言,他不敢给任何人言,即便是对着风,风可能会将此言传进盗巴耳朵里。
十数骑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如同天地间的几片灰烬而已。
红色在白雪之下显得如此耀眼,即便是有风雪遮掩,此名郎中骑还是第一时间发现。
红色的自然是汉军,但汉军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因为在郎中骑的要求下,他们立刻披上白色的斗篷,黑色的战衣和甲胄被宽大的斗篷遮盖。
风雪之下,他们如片片翻飞的雪花。
郎中骑示意后面的骑士下马步行,郎中骑在雪地里匍匐前行,目光中露出惊喜的神情。
眼眸中已映出一条甬道。
居然是汉军的甬道,发现汉军的甬道,这让郎中骑大喜。
“甬道?”盗巴面上乃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可眼眸里亦无法阻止喜色溢出。
“确为汉军甬道,吾等皆亲眼所见,修建极为隐秘,一边修建,一边用冰雪覆盖,如非偶然撞见,绝无可能发现汉军甬道。”
郎中骑说的非常激动,能够由此击败汉军,立下大功,此为每个士卒希望的,因为他早已看出盗巴欲拥陇西为王,如立下大功,岂非封侯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