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仙傻站在原地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她低着头把玩着自己臂弯上的纱罗。她看着李清弦舔了舔自己因过于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嘴唇,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迈出腿,慢悠悠地挪到李清弦身边的板凳前坐下。
见李清弦没有赶她走的意思,苏月仙朝着他露出一抹夸张的笑容,“哈哈哈!这不暮山的山路可真难走啊。没想到你在这不暮山还购置了套房产。这不暮山位于两国界线,地理位置不错嘛,以后出国玩还挺方便,翻座山就到了。就是还没来得及修葺啊?没事,以后咱两一起把这收拾收拾,再挖个池塘什么的,想必风景是极美的……”
“……”李清弦一言不发,眉头紧锁,似乎嫌弃她的呱噪。
苏月仙自觉地闭上嘴,不尴不尬地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那个……赶路赶得有点饿了,这烧鸡不错,是张记糕铺对面那家买的吧?我可以吃吗?”
李清弦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酒杯,单手支着下巴侧目盯住她,声音依旧毫无温度,“苏月仙你吵的我头疼。”
“头,头疼?严重吗?我替你按按吧?我手法还可以……”苏月仙不知所措地站起来,绕到他身后,双手刚要触及李清弦便被他指尖的内力弹开。
手腕处传来一阵酸痛,苏月仙不禁倒退了几步,这么多时日以来的委屈和惶恐突然就一并涌上来。她鼻头一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
“你打我……”
“我又没用多大力。”李清弦见她哭的凄惨,又见她护着的手腕真的红了一片,他蹙眉起身去拉她,“很疼?”
“疼!”苏月仙两眼哭的红肿,像只小兔子不管不顾地便往李清弦怀里钻,她趁机双手环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抱住。
李清弦刚要挣开她的手,便听到她说:“李清弦,自从你不辞而别,生死不明,我每天都过得很煎熬,我今日来见你就是想亲自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
李清弦的衣襟被她温热的泪水浸湿,他差点就动容,差点就要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拥住。可他又想起昨日在王府见到的场景,苏月仙也如同现在这样软软糯糯地依偎在云楚岫身侧。
李清弦心中莫名燃起一团火,他烦躁地一把推开苏月仙,沉声道:“你这个女人难道不知何为羞耻?今日抱着我,明日是不是又要抱着别的男人说同样的话!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在这个世界确实是个太监,但不代表太监就没有自尊心,没有和男人一样的感觉!”
苏月仙呆在原地,“李清弦,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既然说喜欢我,好,那就证明给我看。”李清弦说着,抬手解开面具后的丝带。
山间清fēng_liú转,将李清弦脸上的面具吹落在地。也扬起他一头乌玉般的发,借着火把余存的火光,苏月仙看清了李清弦的面容。他的半张脸,不,这已经称不上是张脸了。李清弦整整半边脸颊直至发际线皆被一个恐怖的疤痕遮盖,那道疤痕如同一块丑陋的膏药凹凸不平扭曲地粘在他脸上。由于他经常戴着面具的缘故,那疤痕久久没有痊愈,此刻又一次撕裂,鲜血顷刻布满他的半张脸,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苏月仙被眼前李清弦的样子惊的连连后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苏月仙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眼中滚落。
“呵,你不是一直想摘了我的面具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想见我?怎么?现在如你所愿了,反倒不敢看了?”李清弦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的脸,苏月仙蓄满泪水的眼中倒映出他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李清弦怔了怔,颓然地松开她,转过身,修长挺拔的身姿此刻却有些似秋风里的枯叶,孤独凄凉,摇摇欲坠。
许久,黑暗中传出他疲惫不堪的声音。
“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不要再见到你。至于你究竟是谁,我也不想再追究了。”
其实不论现实还是游戏中,输不起的人从来都是他自己。
李清弦一步步走出破庙,来到断崖处,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底。他突然有些迷惘,假如她真的从未喜欢过他,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