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贾东风迸发出一串笑声,“尹卿就为了这个无妄的推算,所以苦心积虑要杀朕?”
擦干眼角笑出的泪花,贾东风偏过头问甄连城道:“甄相以为呢?”
甄连城望向贾东风,在她明艳的面庞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向殿下跪着的尹天泉,坦诚平静道:“尹大人弄错了。”
“甄相是玄微高徒,难道看不出?”尹天泉没有缄默,反而冷笑一声直视甄连城,“要么是欺世盗名,要么是曲意逢迎女帝。我看后者的可能更大。”
“尹大人错了。”甄连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如果尹大人真的是对的,陛下怎么可能躲过你设计得如此精妙的诡计?自然是因为,陛下是天选之人,吉人天相,方才不会被妖鬼邪祟侵袭。尹大人口口声声说陛下命相变了,怕是中了某些人的奸计,才让不该惹上凡尘俗世的道心染上了心魔吧?”
尹天泉被甄连城的反问怔住了,垂下头想了一会,喃喃道:“难道我真的错了?难道真的是心魔作祟?”
甄连城点头道:“天道本不可妄自窥探,否则必遭反噬。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最终被心魔所困,做出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来。只是可惜了尹大人这一身本领……”
尹天泉置若罔闻,只是反复喃喃自语:“天道?心魔?难道是我错了?我看错了?……”随即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状似癫狂。
贾东风叹了一口气:“赐酒吧,念在他也是被奸人蛊惑,留个全尸,就不追及家人了。”
宫人随即端上毒酒,制住已经神智不清的尹天泉,捏住他的下巴灌了下去,没过多久,尹天泉便瘫软在地,七窍流血,只是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仿佛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错了的。
甄连城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庄重的跪拜大礼:“微臣恳请陛下,将钦天监的天师一职赐给微臣。”
贾东风微微一怔,随即明了。
甄连城已经权倾朝野,他索官自然不是为了自己。
人心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却也是这世上最容易被利用的东西,为了避免再发生这样的祸事,他自请控制这蛊惑人心的喉舌。
“准了。”贾东风站起身,徐徐走到甄连城的面前,低声道,“多谢你。”
无论前尘往事如何,他如今是切切实实救了自己,还将背负继续维护自己声誉和生命的重任,是时候两清了。
甄连城嘴角扬起微笑:“是微臣应该多谢陛下。”
自然不是为了谢谢她准了钦天监这个官职。
是谢谢她终于原谅了自己。
“甄相,”贾东风又向前走了几步,迎着殿外的春风细雨微微出神,“我的命相,究竟预示着什么?你能否告诉我真相。”
“陛下,”甄连城漆黑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浅浅的波澜,却毫不迟疑地回道,“人的命相并不是一成不变,周遭的环境,星辰的变幻,或许都能影响所谓的命相。然而唯一不变的,是我们自己掌控命运的心。微臣相信陛下是不信命的。”就算真的有命又怎样,他改过一次,自然可以改第二次。
“不错,”贾东风释然一笑,“你说的很对,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流年不利不宜大赦?这些鬼话我统统不信,今天,我还偏要大赦天下。”
甄连城快步走向御案:“微臣替陛下研磨。”
性命攸关的大凶已经安然度过,大赦天下自然无碍。
“我还要见一个人。”贾东风落笔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已经到了该见她的时候了。”
“是贾大人吗?”甄连城抬眼道。
贾东风摇了摇头:“不过,还真需要她陪我一起去一趟。”
天牢这个地方,并不是世上最阴森、最恐怖的地方,但却绝对是大周让人感觉落差最大的地方。
进来这里的都是体面尊贵的显赫之人,从迈过那道紫铜灌注的大门后,陡然从云端跌落沦为阶下囚,这种心理的变化简直无法言表。
所以有人哭泣,有人呆滞,有人狂喊乱叫,还有人木然失措,形形色色的贵人,形形色色的表现。
这也是这里的看守人唯一的乐趣,在枯燥无聊的看守生活中,看一看这样的云泥之别冷暖大戏,实在是个打发时光的好方法。
直到有一天,这里来了一个贵女。
还不是一般的贵女,是曾经的兰陵双姝,东华公主最好的手帕交,郑有为大人的嫡孙女葳蕤小姐。
郑葳蕤穿着只有皇室才能穿着的大礼服被人不客气地拖了进来。
她是得罪了大齐皇帝的人,圣帝要给大齐皇帝一个交代才把她下狱。
可是后来圣帝殡天,光帝即位,郑有为被罢黜,外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郑葳蕤却好似被人遗忘了。
她暮气沉沉的脸上已经了无生气,曾经娇艳如花的面容已经形容枯槁,每天机械地吃喝拉撒,就这样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
天牢的看守都忍不住同情她。
谁都知道郑有为大人最重视男女之别,嫡庶之分。
郑葳蕤是他的嫡孙女没错,可她只是个女子。
既然是个女子,自然不会花太大力气教导培养,只会训导她听话顺从,为家族的荣光多做贡献。
哪怕郑葳蕤自小就非常争气,聪颖异常,学问才华,不输郑家的嫡子嫡孙。但是郑家的好事依然从来没有她的份。
除了与东华公主被并称兰陵双姝之外,她对家族而言毫无可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