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诛心之策
翁同龢跪到了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士子之心,并不能代表天下人之心,而商人、军人之心,却能时刻左右着天下之变局;
贝勒在军商二界,威望极高,深得军人与商人的拥戴。他日,若天下有变,老臣唯恐这天下将受制于他人,而不为皇上所驾驭。”
光绪两眼直冒火星,又指着翁同龢的头逼问道:“你这是在说载洸有谋反之心吗!你可知,如此污蔑皇亲国戚,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老臣只是陈述事实与猜想,并无污蔑之意,还请皇上明鉴……”
“你……”光绪帝指着翁同龢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不断地颤抖着。
翁同龢越来越能感受到,自从载洸越发得势之后,光绪的情绪便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两人像是天平的两端,一边得势,另一边就不可避免地要坠落。
因此,翁同龢虽然懂得拿捏时机,添油加醋,可是也不敢一昧地去激怒光绪,便说了一句:
“皇上息怒,老臣所言,虽说是有理有据,但毕竟只是心中疑虑,而不是事实,还请皇上,切勿放在心上。”
“既是假设,就不应该捕风捉影,将此无中生有的事,拿到朝堂里来说!”
“皇上,老臣既然心中有此疑惑,为人臣子,就当至诚至忠,面对皇上,便只能直言不讳。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天威,皇上降罪便是,老臣绝无怨言。”
“你……”光绪听完,颤抖的手又渐渐地收了回来,像一根突然倒塌的石柱一般,又猛地瘫坐在御椅上,缓了缓之后,才精神恍惚地说:
“你说这话,要置朕于何地!这中间,不仅掺杂着血缘关系,还隔着一个皇太后,兄弟情谊,母子情谊,全都搅和在一块了,朕——心甚痛,乱得很。”
翁同龢听完,不紧不慢地说:“老臣有罪,惹得皇上动怒又动情。但老臣适才所言,皆是肺腑之语,皇上可以不信,但不可不防范于未然。”
光绪听完,深深地吐了口气后说道:“朕不怪你,你坐回座上回话吧。”
“谢皇上。”
翁同龢动了动脚,兴许是刚才因光绪的反常情绪,致使自己也神经紧张的缘故,腿脚竟不自觉地麻痹了。
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腿,刚一坐回到座位上,上面的光绪又发言了。
“依翁师傅之见,现在,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翁同龢听完,顿了顿后,轻声问:“老臣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光绪皇帝冷冷地回了句:“明知故问。”
“回皇上,老臣确实不知,皇上是指赈灾,还是指洋务,亦或是……指贝勒。”
“你刚刚举荐载洸全权负责江淮地区的赈灾事宜,想必内心已经想到了应对策略了吧。
这会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让朕心里有个底,也好心安。”
“聪慧如皇上,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臣此举,目的有三,若有其一成事,则满盘皆活。”
听完,光绪嘴角一弯,饶有兴致地说:“你倒是说来听听,你这三步棋,是怎么走的?”
翁同龢胸有成竹地说:“回皇上话,这第一,便在夺其志。
据老臣听闻,贝勒操练新军,不到一年,耗资已达近千万白银之巨。其中,大部分为商办衙门所得利润,贝勒皆密不上报,暗地里拿来招兵买马。”
翁同龢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光绪,见到光绪听完此话后,眉宇间便挤上了一股杀机,心甚满意,接着说道:
“而如今,恰逢江淮突遇洪涝灾害,赈灾所需银两,少则几百万,动则上千万,但户部空虚,此刻以难筹集。让贝勒全权督办赈灾事宜,他只得自掏腰包,赈了灾,便练不了兵;
若要练兵,必将误了赈灾事宜,皇上将此难题丢给他,看他如何抉择。”
光绪皱了皱眉问:“这种事,也能难得倒载洸?”
“若是集中力量,办一件事,还可勉强维持;但若要两边兼顾,到头来,只能两边都顾不得。
供养军队所需银两颇重,若是贝勒将军费都拿去赈灾,必无力支撑军队消耗,到时候皇上便可裁撤他在军中的职务,替换成皇上的心腹,借机收回兵权。
若是贝勒执意将银两用于练兵,必将导致赈灾不力,那贝勒误国误民的罪名,便坐实了。
只要有一罪成立,皇上便可两罪并罚,严惩贝勒营私欺君、赈灾不力之罪,再借机裁撤商办衙门。此举,皆有礼法可依循,合乎情理,贝勒自然难以招。
天下人也得称赞皇上圣明,就算最后求助于皇太后,连皇太后也不敢站出来,顶着天下人的怨气,为他撑腰。”
光绪听完,满意地笑了下说:“这步棋,走得秒,可谓是杀人诛心呐,你再说说,这第二步棋,该怎么走?”
翁同龢脱口而出:“这第二步棋,便是夺其权,借赈灾之机,将贝勒调离京城,只要贝勒出了京城,他就顾得了南顾不得北;
届时,皇上便可派人,将贝勒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收集罪证,彻底铲除其党羽,再将一些举足轻重的官职,撤换成皇上器重的人。
待到贝勒归京时,已然是孤家寡人,无论是新军,亦或是商办衙门,皆已收入皇上的掌心之中。
前面这两步棋,皆是定鼎乾坤之棋,双管齐下,左右受益,无懈可击。”
光绪听完,手指轻快地敲打着桌面,心中的喜悦已经溢到了指尖。“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