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杭城虽是与栖山县城墙大体上如出一辙,规格却是相去甚远,仅是占地一项,便数十倍于后者。作为江州集一州繁华于一城的武杭,不是栖山县一个偏僻所在的小县城所能媲美。古来少战事,而今又是承平数十载的江州,此时好似如盛放到顶点牡丹般的倾国美人,极尽雍容之余,大尧国库每年三分之一的税收也尽出江州。
城门尉的兵卒们在鲜亮的甲胄外套上了新发的厚实冬衣,手中的枪矛都架在一处,生起堆火来烘烤取暖,心思活络的还从附近的酒家里弄了两壶酒,摆在火堆旁,等着温热了好下肚暖身子。
这种落霜的天儿,一大早起来守城门最是难熬,握着枪矛的手不多时便冻得僵硬了,只是不同于几个嗜酒如命的同僚德性,徐有功宁肯在灰堆里埋两个地瓜焐熟了,也不乐意用那点劣酒来让自己感到那么一会儿虚假的暖意,白花银子。
担着副尉官职的徐有功,再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有着大尧武官身份的,虽说不高,才从八品,就连武杭城里许多富户给个笑脸的欠俸的芝麻绿豆小官,却管着近东面近千丈城墙上两座城门中的一座,手下有几十号人,都是混吃等死拿着全副披挂跑不了百步就气喘如牛的货色,让这位上过战阵的副尉看着着实扎眼,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这几十号人,有多半都曾是城里的青皮无赖,过去整日做些偷鸡摸狗偷人家晾晒在外头肚兜的事,武杭衙门里也难定罪,抓起来在班房里蹲几天也就放了,出去以后更是变本加厉,他们家人无奈,托关系递银子,才谋来了这份没多少银子的闲差,不算入了军籍,故而也就是混吃等死而已。
然而这些搅得许多江州摊贩和小家碧玉不得安宁的青皮无赖,披了轻甲拿上刀剑,骨子里却没变,还是嫩雏儿时便让司职调教的副尉徐有功弄得头疼不已,如今熬成了老人儿,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这方才点人是发觉少了两人,被另外还是东倒西歪满身酒气的三人含混说出所在,竟是醉倒在城里胭脂巷的一处下等窑子里。
“吃喝嫖赌,沾了个齐全,要这些人作甚。”
徐有功着实恼怒了起来,轮岗时这伙人干什么他虽说看不惯,也不便去管,这会儿竟然放肆到点人的时候还睡在哪处窑子里,知不知道城里这两天要砍人脑袋,正是要紧的时候,还在窑子里鬼混....
他点起了旁边两个信得过的,都是乡下来谋生的年轻人,还算没被那几个青皮无赖沾染上那些不堪习气,要去那胭脂巷里捞人。
一说要去胭脂巷,那两个同乡的年轻人都露出腼腆的笑来,却都有些欣喜,被徐有功看在眼里,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骂道:
“那胭脂巷里的女人,都是吸人骨髓的妖精,生得一副魅惑人的皮囊,给你迷住,到时候给你身子骨和钱袋子都掏空了再破烂一样地扔出来。”
那俩同乡的年轻人挨了这下后,也只是嘿嘿地笑,心里却想着那几个每次回来都脚步虚浮给他们绘声绘色讲起胭脂巷里女子的青皮无赖言语,相较之下他们乡下那些水灵姑娘顿时成了村姑那般的人。
“得得得,等以后吃到苦头了,别怪老子当初没提醒过你们。”徐有功看了眼那两个都是心不在焉的年轻人,招呼着他们朝胭脂巷赶去。
胭脂巷,顾名思义,也就大致明白了是何等的所在。不过胭脂巷内娼家也分个三六九等,从贩夫走卒光顾最下等的窑子到江州权贵富家子弟流连的楼子,都能在胭脂巷内占有一席之地。
文人骚客,到武杭城,也少有不去胭脂巷做那雅事的,故而此地留下笔墨也是不少,其中最是出名的,莫过于那句“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龙浦涨腻,弃脂水也”,一语道尽胭脂巷娼家之盛。
天微明,徐有功摆出生人勿进的脸色一马当先,两个同乡的年轻人跟在后头,这会儿胭脂巷历经了一夜的喧嚣,已然是极疲惫了,方才歇息便是沉寂的,这闯入的三人也没能掀起什么波澜,在一地狼藉的路上匆匆地赶着。
那两个年轻人左顾右盼,一路上来都没能见到几个女子,即便有,也是打着哈欠的仆妇侍女,却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这两人也偷撇了好几眼,确是和乡里头的婆姨们有些不一样,便是走路的姿态都能多出几分韵味来。
徐有功急急地走着,这般大清早去捞人的事,他也已经做了不下三五次,次次让这位武杭城守城副尉相当不舒坦,他暗暗发誓,若是还有下次,那几个青皮无赖是万万要不得了。
胭脂巷从头到尾也不过百来丈距离,按那几人的话说,应就在巷尾的一家里。按照胭脂巷的规矩,巷尾的几家,都是最下等窑子的所在,也就是得抛头露面出去拉客的,合夜之资倒也是最便宜的,半吊钱的一抓一大把,都是些贫家女儿,不得已才做了这行当,往往不过是一间屋,一床铺盖,一个灯笼挂在门前,一人坐在灯笼下,等着有人来买她们的身子,等着得了脏病以后当完所有能当的东西之后躺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胭脂巷从头到尾也不过百来丈距离,按那几人的话说,应就在巷尾的一家里。按照胭脂巷的规矩,巷尾的几家,都是最下等窑子的所在,也就是得抛头露面出去拉客的,合夜之资倒也是最便宜的,半吊钱的一抓一大把,都是些贫家女儿,不得已才做了这行当,往往不过是一间屋,一床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