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宫之人,无论主仆,正听着孙氏的惨叫之声觉得心惊,忽听得叫声嘎然而止。
一个小太监跑到门口禀道:“回皇上,太后,孙氏受不住杖刑,断气了。”
殿内一阵骚动。
虽然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手里都沾过几条人命,但亲眼看着孙氏被打死,仍然觉得触目惊心。
孟轩鹤略微一怔,挥手道:“葬了吧。”
而后,他看着云太后道:“太后还有什么训示的么?”
云太后的目光在众人之间巡过,落在了与太子相拥在一起的林初南身上,深深地,探究地看着林初南。
她说:“皇上,王婕妤苛待太子之事还未决断。”
已经死了奶娘,孟轩鹤不愿意再处置王氏,迟疑着。
云太后已然问出声:“王氏,你是否好生照顾太子?你是否与太子起了争执?”
林初南拉着太子上前跪下,摇头道:“妾身从不曾苛待太子,更不知道张婕妤是从何处听的。那碎了的碗片是妾身不小心撞倒在地,由宫婢扫了,未曾来得及扔出去,而非与太子争执之时跌落。”
云太后看向太子,眸色柔了一些,声音也缓和了,“太子,你娘亲说的是不是真的?”
孟溪舟瞪着漆黑的瞳仁,定定点头,奶声奶气道:“药太苦了,娘亲哄我,才不小心将碗打翻。张娘娘来了之后好凶哦,还要让我与娘亲分开,呜呜呜,我不要跟娘亲分开”
张新柔一愣,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强作笑容,“太子殿下,我怎么对你凶了?我是在替你讨回公道呢。”
孟溪舟伸手指向张新柔,“你就是凶。”
张新柔如遭棒击,绞着手,进退两难,今日注定无法如愿,情急之下,她跪向孟轩鹤,委屈道:“皇上!妾身也是听人说的,哪里知道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妾身刚才可能真的着急了,可也是关心则乱呐。”
孟轩鹤敛了长眉,“张婕妤,你身为宫中婕妤,视比上卿,爵比列侯,做事怎么这么莽撞糊涂?不问清缘由,不查明真相,就要对王氏动手,还惊吓到了太子。你自己想想,你犯了多大的错。”
张新柔只得磕头,“妾身有罪。”
云太后温言道:“皇上,张婕妤的本心是不坏的,应该是小人挑唆所致。张婕妤,是谁告诉你王氏与太子起了争执的?”
张新柔起初还以为云太后审时度势向她示好呢,听到后半句,才明白云氏真正的用意,她的眼睛在下人那里扫了一眼。
张庆扑嗵跪下磕头,“皇上,太后,奴才也是听温室殿的贾诺说的!贾诺是温室殿的人,奴才觉得不会有错,害怕太子出事,就赶紧告诉了婕妤。不知这贾诺安的是什么心!”
孟轩鹤道:“把贾诺带进来。”
温室殿的太监贾诺被带了进来,月晴的两只手狠狠地绞在了一起,脸上已无血色。
贾诺颤抖着跪地,刚才孙氏被活活打死,他在外头是亲眼看见的,其状凄惨可怖,他唯有使劲磕头,“皇上饶命!太后饶命!奴才冤枉!这,这都是月晴姐姐告诉奴才的!”
月晴?
这个名字孟轩鹤听苏海生提过一嘴,果真不是个简单的宫女。
他沉沉道:“月晴在哪儿?”
月晴从后面移出来,跪倒在地,垂着头,一言不发。她知道,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像奶娘一样老实地受死,否则,张婕妤不会饶过她的家人。
云太后看到月晴,声音沉了些,却仍不失温婉,问:“你身为温室殿有脸面的女史,为何这样编排你的主子?是谁给你这样的胆子?”
孟轩鹤听云太后有意继续往下追究,事情发展到此,他心中已经明了,恐怕明着审下去,月晴招出了什么,不好收场。
他俯耳对云太后道:“太后,年节下,朕不愿意事情闹大,牵扯过多。”
云太后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月晴,发落道:“把月晴和贾诺拉下去,杖责三十大板,逐出宫去吧。”
孟轩鹤抚了一下额,又得打死两个。
果不其然,月晴与贾诺被拉下去打了不到二十板子就一命呜呼了。
一下子死了三个人,温室殿上下都心惊胆战。
云太后眉间也有痛惜之色,看着阖宫的人,规劝道:“在宫里伺候的,都知道少说话多做事,乱嚼舌根,背主欺主之事是万不能做的。你们勿必谨记在心。”
宫人整齐地跪地,“谨遵太后教诲。”
闹腾了这么久,事情总算落定,孟轩鹤觉得乏了也烦了,想回建章宫清净一下,便起身向云太后致意。
云太后道:“哀家久未见着太子,要再待一会儿。”
孟轩鹤即遣众妃嫔各回各宫,有过的思过,无过的加冕,随后自己也起驾回宫。
秦平关了温室殿的大门,几个负责洒扫的宫人在院子里赶着清理血迹。
室内,云太后先是抱起太子问了几句话,而后放下了太子,一双剪水秋瞳仔细地瞧着眼前的王婕妤,同时她缓缓从袖袋里掏出一枚如意犀角发簪。
犀角珍贵,一株上好硕大的犀角用来做发簪十分费料,更是罕见。
这是外公林万里击败匈奴之时得到的一株犀角而制,当时那株犀角刚好够做两支簪子。
一支给了苦命的小小年纪就入宫为后的外孙女云英,另一支则给了最宠爱的孙女林初南。
因珍贵异常,云英从未敢佩戴过,怕损伤了,只做珍藏。表妹林初南当时还小,尚未簪发,也只是小心地收着